陈默是被当归炖鸡的香味熏醒的。他睁开眼时，正对上一只秃毛鹦鹉的屁股——这扁毛畜生站在他胸口，歪头啄着床头柜上的七厘散药包。
quot二百五！二百五！quot鹦鹉扑棱着翅膀叫唤。
quot这鸟倒会认价。quot陈默抬手去抓，指尖触到枕边冰凉的物件。昨夜砸碎的那支安瓿瓶残片在晨光中泛着幽蓝，边缘还沾着暗红血渍。
厨房传来砂锅盖掀动的脆响。陈默赤脚摸到门边，瞅见老朝奉正用银针试鸡汤，针尖霎时泛起乌光。
quot您老这毒理学的，改行当御厨得了。quot他斜倚门框打了个哈欠，quot昨儿那盗墓贼的七星针...quot
quot戌时三刻，流当品。quot老朝奉头也不回地盛汤，quot中山装老头在护城河漂着呢，浑身长满蓝霉斑。quot
陈默的哈欠卡在嗓子眼。他记得前世那个缅甸药商，也是浑身发蓝死在翡翠矿坑里——尸检报告写着quot放射性肺炎quot。
砂锅突然被掀翻。老朝奉的烟筒横扫过来，陈默后仰躲过，热汤泼在砖地上腾起刺鼻白烟。他瞅见汤里翻滚的何首乌须子瞬间碳化，喉咙发紧：quot您这是炖汤还是炼鹤顶红？quot
quot闭嘴。quot老朝奉从灶膛掏出个铁盒，里面躺着半块带牙印的茯苓饼，quot那盗墓贼临死前啃过的。quot
陈默用镊子夹起饼渣对着光，晶体状的碎屑闪着诡谲蓝光：quot铀238的半衰期够给地球暖被窝了，这孙子当自己是哥斯拉？quot
话音未落，前院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陈默抄起捣药杵冲出去，正看见林夏的绛红旗袍翻过院墙，怀里紧抱着个雕花木匣。
quot陈掌柜接！quot她扬手把木匣抛过来，金丝楠木盒盖在空中划出弧线，quot活当三个月，押金五千八。quot
陈默凌空接匣的姿势很潇洒，如果忽略被砸肿的脚趾的话。他单脚蹦到验货台前，鼻尖忽然抽动：quot紫河车、鹿茸、犀角粉...林小姐改行当药贩子了？quot
quot是犀角雕的玉净瓶。quot林夏甩开追兵掷来的匕首，刀尖quot夺quot地钉在门匾上，quot城南张局长托我押的，说是明朝法器。quot
陈默的镊子尖刚触到瓶身，太阳穴突地一跳。幻象如潮水漫来：穿中山装的老者跪在佛堂，将犀角瓶重重磕向香案。瓶底夹层迸出泛黄纸页，抬头赫然印着quot江城卫生局红头文件quot。
quot张局长好雅兴。quot他转动瓶底莲花座，quot拿局里的保密文件塞佛像，不怕菩萨长针眼？quot
林夏的****突然抵住他喉结：quot陈掌柜，好奇心太盛容易...quot话没说完，两人同时扭头——门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
穿白大褂的壮汉抬着担架冲进来，后面跟着个西装革履的眼镜男。陈默瞥见担架上老者的脸，手里犀角瓶差点脱手——正是卫生局分管药监的孙副局长。
quot陈掌柜，救命当！quot眼镜男甩出金表押在柜台上，quot孙局突发心梗，您给看看！quot
陈默的指尖刚搭上孙副局长腕脉，脸色骤变。这哪是心梗，分明是洋地黄中毒的脉象。他猛地掀开老者眼皮，瞳孔扩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金色。
quot喝了多少地黄酒？quot他转头问眼镜男，quot或者该问，被灌了多少？quot
眼镜男的后脖颈瞬间沁出汗珠。陈默已经掀开老者中山装，胸口处七星针的淤痕赫然在目——与昨夜盗墓贼如出一辙。
quot林小姐，劳驾取我丙字库第三排的犀角杯。quot陈默边说边扯开孙局长的领带，quot再晚半柱香，这位就得去阎王殿打卡了。quot
林夏的高跟鞋声消失在库房深处。陈默抄起柜台下的艾绒卷，突然转头对眼镜男笑：quot您这浪琴表是上周从我这当的吧？表壳划痕还在呢。quot
眼镜男暴退半步，后腰撞上药碾子。陈默趁机将艾绒塞进孙局长鼻孔，指间银针精准刺入膻中穴。老者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呕出滩带着蓝丝絮的黏液。
quot放射性痰液。quot陈默用镊子夹起黏液中的晶状体，quot孙局这是去广岛考察过？quot
老朝奉的咳嗽声从后院传来。陈默突然抓起犀角瓶砸向地面，瓶底夹层迸出的文件雪花般散落。他凌空抓住一张，抬头印着quot1997年中药材质检豁免名单quot。
quot同仁堂、广济堂、仁和堂...quot陈默的指尖在名单上划过，突然笑出声，quot哟，当年江城叫得上号的药铺，全在这生死簿上呢。quot
孙局长突然抽搐着抓住他手腕，指甲深深掐进皮肉：quot钥匙...仁济堂仓库...西...quot
陈默感觉掌心被塞入硬物。摊开手，是把青铜钥匙——与父亲留下的那把正好凑成一对。
quot戌时三刻！quot老朝奉的暴喝突然炸响。陈默抬头望去，夕阳余晖正透过门匾蛛网，在青砖地上映出斑驳的quot三quot字。
林夏捧着犀角杯从库房冲出，身后跟着个穿貂皮的女人。陈默瞅见那女人腕上的翡翠镯子，忽然想起今晨的预言——那是他重生后获得的第二项能力，能在触碰当品时预见未来三日凶吉。
quot陈掌柜好手段。quot貂皮女的红指甲划过孙局长惨白的脸，quot这老东西抵押的玉净瓶，该归我们拍卖行了。quot
陈默晃了晃手中文件：quot连同这些红头文件一起拍？quot他忽然贴近女人耳畔，quot您老板知道您把***掺在口红里吗？quot
女人暴退时撞翻了药柜，党参黄芪撒了一地。陈默趁机将犀角杯中的药液灌进孙局长喉咙，转头对林夏眨眼：quot劳驾报个警？就说这儿有人投毒。quot
quot早报了。quot林夏亮出藏在发髻里的微型对讲机，quot顺便说一句，你内裤穿反了。quot
警笛声响彻巷口时，陈默正蹲在柜台后拼凑文件碎片。当他的朱砂笔尖触到quot陈广平quot的签名时，突然听见房梁传来纸张摩擦声——昨夜那个樟木箱里，又多了封匿名举报信。
（本章完）
三济堂丙字账·庚寅年三月初十
活当：犀角玉净瓶壹件
当期三月押银伍仟捌佰圆整
备注：瓶底夹层已损
收当：浪琴腕表壹只（真品）
死当押银贰仟圆整
破损：金丝楠木盒盖壹件
赔银捌佰圆整
经手：陈默画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