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抡起竹竿横扫过去,竿头正敲在箱角,震得虎口发麻:“谁敢动我姐的聘礼!”

    蒋家婆子骂道,“婚都退了,你们还要赖着我家聘礼不成?”

    “那我大姐就白付出了,白被你们欺负了?”

    “二丫,”陆弃娘开口,“让他们把东西都带走,什么都不要。咱们只要退亲就行。”

    “娘!”二丫跺脚。

    “行了,让他们赶紧搬了东西滚,我看着碍眼。”

    蒋家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抬走了聘礼。

    不少相熟的邻居来劝陆弃娘。

    有的跟她说,以大丫的人品,以后还会找到好婆家。

    也有的人跟她说,蒋家这样的高门,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千万别较劲想不开,赶紧去服个软。

    陆弃娘把人都送出去。

    回家后她如释重负,问萧晏道:“我露出破绽了没?”

    “没有。”萧晏笑道,“只是你确实不太会装。相比而言,今日主要靠灼灼。”

    二丫挺直腰杆,“当然。我自己的大姐,我来护着。以后你们就把我当家里的儿子看,我能赚钱,还能给大姐撑腰。”

    “我也能。”三丫不甘示弱,“我也要当儿子,招赘婿。”

    “你还没有豆腐高,还招赘婿呢。”二丫捏着她的小脸蛋嘲笑她。

    “不信你就看着。”三丫道。

    陆弃娘笑了一会儿后就想到了皇上那边。

    她应该想办法和皇上通气了。

    不过还得等半个月,因为萧晏说,四月初二是先皇后的生辰,在这段时间前后,皇上对太子的怜爱显然是最多的。

    时间不适合。

    陆弃娘表示,原来先皇后的生辰,只比自己大十天。

    差十天,人家就是凤命,自己是疯命——发疯一样干活的命。

    不过她听劝。

    那就等等。

    这事千万急不得。

    心里也是着急,表面上也要装出来很淡定,不能急吼吼地往前推进,一看就让人觉得假。

    太子这会儿肯定已经知道了退亲的事情,那也算暂时稳住了他。

    他应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和皇上提要求,毕竟这会儿大丫的名声被影响了。

    还是安心干活吧,她自己的铺子,二丫的铺子,胡神医的铺子,胡子眉毛一把抓。

    四月初七这日对陆弃娘来说,是个终身难忘的日子。

    因为这一日,她见识了什么是命运无常。

    干活的时候,娟子偷偷和妇人们说,她昨晚和她相公在一处了,是不是这就能怀上了。

    ——大家相处时间久了,都把她当成妹妹,所以娟子有了这种喜事,也愿意和大家说。

    底层这些人,没有那么多忌讳和斟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她和她相公,之前竟然没有圆房,所以纷纷恭喜和打趣她。

    陆弃娘听着也觉得怪有意思的,并且有些心虚地想,她好像,把萧晏的“大事”给忘到了脑后。

    但是她也不好主动了吧。

    主要怪萧晏,怎么就不提了?

    萧晏若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定高呼冤枉。

    最近她被大丫的事情愁得吃不下去,都瘦了五斤了,自己怎么还好意思提?

    又得被她骂,“就惦记着被窝里那点事”。

    这个罪名,实在太大,他背不动。

    陆弃娘想,反正不是她不愿意,是萧晏不提,那不关她的事。

    对,和她没关系。

    陆弃娘正面红耳赤地想着,忽然听到轰然倒地的声音,把她吓了一大跳,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什么倒了?”

    她还以为囤积的面粉大米之类撒了,没想到,倒下的是娟子。

    “娟子,娟子——”

    “老胡,老胡,救命——”

    一时之间,兵荒马乱。

    好在胡神医就在铺子里,闻言匆匆赶来,紧急施治,又是扎针又是灌药,忙活了足足两个时辰,人这才转醒。

    胡神医累得都一屁股坐在地上。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这分明是从阎王殿,把人生生给抢了回来。

    陆弃娘递给胡神医一条毛巾,“擦擦汗。老胡,她这是什么毛病?怎么突然之间就这样了?”

    娟子已经恢复了神志,刚从生死关走过,现在却已经开始担心起来自己的工作,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看着陆弃娘,却不敢开口求她。

    她都病成这样,怎么好意思赖在这里,让人养着她?

    可是关于将来的一切美好想象,瞬时间戛然而止。

    原本光明的未来,也变得灰蒙蒙起来。

    “急病。”胡神医道,“就是太累了,也是她倒霉。这种急病,轮到谁头上,就算倒霉。不过她命不该绝,我就在这里。要是我离得远,呵呵,一刻钟都熬不过。”

    “那以后呢?以后还有妨碍吗?”陆弃娘问。

    娟子今年才十九岁啊!

    “谁知道呢?”胡神医道,“先做些轻快的活计,慢慢养着,以后也少熬夜。”

    “熬夜?”

    娟子这才哭着说,她在这里干活之外,晚上还去帮人浆洗衣物,因为家里就她一个赚钱的。

    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的日子,她已经坚持了两年多。

    “娟子,你不要命了,以后可不许了!”陆弃娘道,“你要是缺钱,跟我借,我给你借。你男人也好起来,回头我让我相公给他找个活儿,千万别糟践自己的身体了。咱们穷人,只要好身体,才是唯一的本钱。”

    “你可不穷了。”胡神医撇撇嘴。

    娟子连连点头,一颗心总算放回肚子里。

    东家人好,不仅不赶她走,还要帮她男人找活儿,这份恩情,她记住了。

    陆弃娘还不放心,让娟子就暂时在铺子里休息,免得发病了找不到胡神医,又让人把她男人找来。

    看得出来,她相公十分紧张她,抱着她一直哭。

    陆弃娘心有所感。

    一直都知道人命很脆弱,但是当自己身边的人,差点倒下时,那种感触就会变得特别深刻。

    过一日算一日,快活一日是一日吧。

    而这种感慨,当下午虎头登门的时候,变得更加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