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
这两个字如同沉重的磨盘，狠狠压在了陆准的心头。
辽东苦寒，一年之中倒有大半时间冰封雪盖，根本无法大规模耕种。
此地百姓，多以渔猎为生，辅以少量耐寒的杂粮。
想要养活如今激增的人口，单靠本地出产，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来时路上采买的粮食，本就有限，如今更是捉襟见肘。
再不想办法弄来大批粮食，别说那些满怀希望投奔而来的女真汉子。
怕是连他这个辽王，都要跟着饿肚子了。
必须要立马解决这个问题。
夜色渐深，辽王府的议事厅内，灯火通明。
牛永利、苗勇、钱谭、赵文辉、马青衫等十几人分坐两侧，神色各异。
陆准端坐主位，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
“苗勇。”
“臣在。”
苗勇立刻起身，躬身应道。
“今日新入锦城的女真各部，共有多少人？”
苗勇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翻开，声音清晰地禀报。
“回殿下，今日抵达登记在册的，共计两万四千一百三十七人。”
两万四千余人。
这个数字让在场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加上锦城原有的军户百姓，以及他们这些属官带来的家眷，如今这小小的锦城，怕是已经挤了近四万人。
四万张嘴等着吃饭。
而府库里的粮食，却只够支撑十天。
议事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
陆准对此似乎早有预料，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惊讶。
他只是微微颔首，示意苗勇坐下。
随即，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诸位。”
“从今日起，尔等过往在朝中所任何职，皆成过往。”
“到了我这辽王府，便是本王的人。”
“本王将对尔等，另有任命。”
众人心中一凛，齐齐起身，躬身领命。
“臣等遵命！”
“牛永利。”
“臣在！”
牛永利上前一步，身形站得笔直。
“本王命你为整黄旗总裁，总管煤山开采、冶炼诸般事宜。”
牛永利愣了一下，煤山？冶炼？这倒是跟他以前在工部器造监打交道的东西有些关联。
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沉声领命。
“臣领命！”
“赵文辉。”
“臣在！”
赵文辉出列。
“本王命你为整白旗总裁，总管王府所属各项锻造工坊，兵甲器械，皆由你负责。”
“臣领命！”
“李兆权。”
“臣在。”
一个面容儒雅的中年文士出列，此人原是翰林院编修，因言获罪，也是这次过来的属官之一。
“本王命你为整蓝旗总裁，总管王府文书、印玺、以及纸墨笔砚等文房用具的制造与管理。”
李兆权微微颔首，神色平静。
“臣领命。”
“许铭山。”
“臣在。”
一个身材精悍，眼神锐利的汉子出列，此人与李兆权一样，都是被发配过来的。
“本王命你为整红旗总裁，总管王府一切物资采办、商贸往来。”
许铭山眼中精光一闪，这个差事，责任重大。
他抱拳沉声道：“臣领命，定不负殿下所托！”
陆准微微颔首，之后又任命钱谭为王府长史，马青衫为禁军统领……
他将这些人都安排进了各个项目了，编辑入旗。
从今以后，他们名义上为官，对外经商。
就是不会有人怀疑他们是军队。
任命既定，议事厅内的气氛无声地紧绷起来。
新得的官职尚未捂热，众人心头却已压上了沉甸甸的担子。
尤其是粮食的问题，如同一片挥之不去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陆准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新任整黄旗总裁牛永利的身上。
“牛总裁。”
牛永利闻声，立刻从座位上起身，大步走到厅中央，抱拳躬身。
“臣在。”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子长期跟炉火钢铁打交道特有的粗粝感，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充满了干劲。
“煤山那边，现在情况如何？”
陆准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牛永利从怀中掏出一本略显粗糙的册子。
显然是这几日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
他翻开册页，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回殿下，托殿下洪福，您送去的那批精钢打造的镐头、铁锹着实好用。”
“如今矿上已有八千名弟兄轮班开采，人歇工不停。”
“每人每日，平均可采煤约莫五百斤。”
“截至昨夜，咱们已经累积开采原煤，共计四千余万斤。”
四千万斤！
这个数字如同惊雷，炸响在议事厅内。
饶是钱谭、苗勇这些久历官场之人，也不由得暗暗咋舌。
这才几天功夫？
那些女真人也太卖命了吧？
换做以前朝廷征发徭役的时候，十天也就勉强能干这些活啊。
陆准对此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很好。”
“即刻安排人手，将这些原煤，全部给本王制作成蜂窝煤。”
牛永利拱手道：“臣遵命，保证完成任务！”
陆准的目光随即转向了另一侧，落在了新任整红旗总裁许铭山的身上。
“许总裁。”
许铭山立刻出列，躬身候命。
“本王命你，即刻着手，将这些制作好的蜂窝煤，运往关内售卖。”
“关内？”
许铭山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辽东本地市场狭小，根本消耗不了如此巨量的煤炭。
唯有将其销往人口稠密、燃料需求巨大的关内，才能换取最大的利益。
“定价，就参考关内上等木炭的价格。”
陆准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股运筹帷幄的笃定。
“要让寻常百姓也买得起，用得上。”
“至于换回来的东西，一半，换成现银，另一半，只要粮食。”
“粮食。”
许铭山心头一震，瞬间明白了陆准的深意。
用煤换粮。
这不仅是解燃眉之急，更是长远布局的关键一步。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应道：“殿下放心，臣定会打通关内商路，将粮食源源不断地运回辽东。”
陆准微微颔首，对许铭山的能力，他还是信得过的。
以前他在户部，就是负责货物进出的。
紧接着，他的目光又转向了整蓝旗总裁李兆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