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尔炎将心中计策,向周隆昌娓娓道来。
“其一,咱们立刻修书一封,动用八百里加急,务必尽快送达京城,呈给宛妃娘娘。”
“信中不必多言,只问一句,辽王陆准私下勾结匈厥单于,此事娘娘是否知晓?”
赵尔炎顿了顿,观察着周隆昌的神色。
“咱们只管把这烫手山芋抛给她,看她如何回复,如何示下。”
“若娘娘那边果真回信,承认知晓,甚至另有指示,咱们便依计行事。”
“可若是……娘娘迟迟没有回音,或是在信中推说毫不知情……”
“那便说明,此事或许真是辽王瞒着她做的,又或者,娘娘打算弃车保帅了。”
“到那时,咱们就再上一道奏疏,绕过娘娘,直达天听。”
“弹劾辽王陆准!”
“罪名便是名为就藩,实则拥兵自重,图谋不轨,暗通外敌,其心可诛!”
“勾结匈厥这顶大帽子,必须给他扣得严严实实,让他摘都摘不下来。”
“您想,陛下生平最忌惮的是什么?”
“不就是藩王坐大,内外勾结吗?”
“只要坐实了陆准暗通匈厥,到时候,根本无需咱们亲自动手,朝廷的雷霆之怒,自然会把他劈得粉身碎骨。”
周隆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精光闪烁,显然在快速权衡利弊。
这计策,确实毒辣,但也确实有效。
既能将自己摘干净,又能借朝廷之手除掉心腹大患,甚至还能捞上一笔泼天功劳。
赵尔炎见周隆昌面露思索,并未立刻催促,而是适时抛出了第二步。
“其二,便是针对辽王在锦城搞的那些名堂。”
“他不是在大兴土木,又是工坊又是矿山,还大肆招揽那些不服王化的女真人吗?”
“咱们可以遣精干之人,秘密潜入锦城地界。”
“去接触那些女真部落的大小首领,尤其是那些对陆准阳奉阴违,或是本就贪图富贵,见利忘义之辈。”
“不必吝啬,许以高官厚禄,赏赐金银财宝。”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让他们在陆准的心腹之地,比如那些工坊、矿山里头,给陆准好好找些乐子。”
“今天这里塌方,明天那里失火,后天再鼓动些女真劳工闹事。”
“总之,就是想方设法,给他制造麻烦,煽动内乱。”
“最好能策反几个关键人物,来个里应外合,让那陆准后院起火,焦头烂额,首尾不能相顾。”
赵尔炎语气平缓,内容却带着一股森然寒意。
“如此这般,外有朝廷的威慑,内有女真诸部此起彼伏的作乱。”
“他陆准就算真是三头六臂,又能支撑几时?”
“到那时,咱们只需坐观其变。”
“等宛妃娘娘或是朝廷的旨意抵达辽东,咱们再审时度势,看看是否需要……”
赵尔炎做了个隐晦的手势。
“亲手送他一程,给他这出戏,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周隆昌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嘴角甚至逸出一丝笑意。
他看向赵尔炎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
“好!”
“好一个内外夹击,釜底抽薪!”
“老赵,你这计策,真是妙啊!”
周隆昌忍不住击掌赞叹。
“让陆准那小子腹背受敌,自顾不暇,看他还如何嚣张!”
“此事若成,你我二人,功不可没!”
想到陆准即将面临的困境,周隆昌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
赵尔炎苦笑道:“不过大人,眼下还有一件事,需得立刻去办。”
“什么事?”
“之前派去锦城的那两万兵马,在那待了些时日,吃了辽王府的饭,住了辽王府的炕,难保不会被那陆准收买人心。”
“属下以为,应该立刻再调两万可靠的弟兄过去,将他们换防回来,以防万一。”
周隆昌听完,点点头,说道:“好!就这么办!”
这个赵尔炎,平时看着不起眼,一棒子打不出三个屁来。
可关键时刻脑子倒是转得快。
恰在此时,一名亲卫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报——大人,锦城那边传来紧急军情!”
周隆昌眉头一皱:“何事惊慌?”
那亲卫咽了口唾沫,急声道:“刚刚收到潜伏在锦城附近的眼线密报,就在今日午后,有一伙女真人,袭击了……袭击了辽王的煤场。”
“什么?”
周隆昌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怒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
袭击了煤场?
真是天助我也!
他眼中闪过一丝浓烈的阴狠。
“哈哈哈,好,好得很!”
周隆昌猛地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脸上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他看向赵尔炎,眼神变得极其锐利。
“尔炎,你刚才说要联系那些女真部落?”
“现在不用了,”
“立刻派人,去找到这伙袭击煤场的女真人。”
赵尔炎也是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周隆昌的意思。
周隆昌冷笑道:“给他们送些兵器过去,再给点粮食,不用太多,够他们煽动人心就行。”
“同时,立刻派人去辽东各处散布消息。”
“就说辽王陆准横征暴敛,要把所有人的粮食都抢光自己过冬。”
“说跟着他去挖煤做工,累死累活还不如去抢。”
“把这次煤场遇袭,描绘成女真人反抗辽王暴政的正义之事。”
“本官要让整个辽东都乱起来。”
“本官要让那陆准疲于奔命,最终引火烧身。”
赵尔炎心头一凛,连忙躬身领命。
“是!大人英明!属下这就去办!”
……
辽王府,书房内。
钱谭躬身站在书案前,将煤场遇袭的勘查结果详细禀报。
“殿下,属下带人仔细勘查了煤场现场。”
他的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化解的困惑。
“袭击者行动迅速,撤退也极为果断,现场留下的线索很少。”
“只辨认出几支箭矢的样式,还有一些独特的脚印痕迹,像是城西附近那几个以狩猎为生、日子过得最苦的小部落常用的。”
钱谭停顿了一下,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
“但……属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些人冲进煤场后的行动,目标明确,配合默契,尤其是撤退时的井然有序……”
“似乎……似乎超出了普通饥饿部落的水平,更像是有组织的行动。”
陆准听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思。
有组织的行动?
难道是周隆昌按捺不住,开始出手了?
不像。
以周隆昌的性子,若真要动手,恐怕会更直接,更狠辣。
这种小打小闹,更像是试探,或是……有人在借力打力?
陆准抬起眼,看向钱谭。
“派人去接触一下那几个小部落。”
“如果真是他们干的,那能招安,就尽量招安。”
“如果他们执迷不悟,那就告诉苗勇,直接带兵去剿灭,杀无赦!”
“是,殿下。”
钱谭领命,正欲退下。
书房的门再次被猛地推开。
这一次闯进来的是马青衫,他脸上带着焦急之色,甚至顾不上行礼。
“殿下!”
“城内……城内出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