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程骁有胃病。
工作起来没日没夜,根本顾不上吃饭,时间一长,就落下胃病了。
“没关系的。”张依曼脸上依然保持笑意,“就算不能吃,许愿吹蜡烛的仪式还是不能少的。”
孟程骁向来不在意这些所谓的仪式,这些年来也没许过任何愿望。
母亲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算算时间已经离开十年,他也没什么可求可想的。
但他不想做一个扫兴的人,每年的生日,在气氛的烘托下,也会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一句: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我进厨房看着师母有没什么要帮忙的?”
张依曼看着他转身的背影,目光骤然黯然。
张局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轻轻叹息一声。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感情的事情最是勉强不得。
“程骁,尝尝咸淡。”师母递来白瓷勺。
汤盅里浮着枸杞与淮山片,蒸气扑在脸上时,他错觉看见母亲熬汤时被热气熏红的鼻尖。
母亲程穗生前与师母是好闺蜜,无话不谈的那种,她一直把他当半个亲儿子看待。
每次看见她,总能想起母亲来。
红烧肉盛在粗陶钵里,琥珀色的油花缀着八角星子。程骁咬下第一口,舌尖漫开的黄酒香裹着冰糖的绵长回甘。
跟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味道怎么样?”师母问。
孟程骁点头,“好吃。”
“这道菜还是你妈妈教我煮的,她说你最爱吃红烧肉。”因为他爱吃,所以只要他来家里吃饭都会煮,“她告诉我,五花肉需先冰镇锁鲜。”
“师母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孟程骁笑道:“今晚得多吃一碗饭。”
晚饭过后,孟程骁陪着张局喝茶下棋。
“程骁。”张局手执白子,悬在半空中迟迟未落,“我听说老孟生病住院了。”
孟程骁手上的动作一顿,语气冷硬,“我不是医生。”
言下之意,这种事情找我也是白搭。
张局语长深重道:“有时间回去看看吧。事情都过去十年了,有些事情也该放下了。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的父亲,是你血浓于水的亲人。父子俩呀,哪有什么隔夜仇的。”
“不管过去十年,还是二十年,这事也放不下。”孟程骁眸色暗沉,“从我妈死的那天起,我就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了。”
“你老人家也别劝了,我说过我此生不会再踏入孟家半步。”
自从母亲死后,孟程骁就从家里搬了出来。
“你……”张局重重叹了口气。
孟程骁是他看着长大的,自警校毕业后分配到局里,也是由他亲自带着,他什么性格脾气,最清楚不过了。
就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母亲程穗的死成了他的执念,跟钻进死胡同里,十头牛都拉不回头。
从张局家出来,孟程骁看了下时间,才九点。
他手肘撑在方向盘上,翻开与谌晞的聊天记录。
她给他发的最后一条信息是下午两点零九分。
谌晞:我不喜欢喝茶,还是喜欢喝酒多些。孟队,龙兰舌可以吗?
这个女人,还真是能屈能伸。
才九点钟,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要是这么早去半醒酒吧,那个女人估计要笑话他迫不及待了。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今日都在外奔波,一身的臭汗味,车厢里开着空调,可也感觉身体有种黏腻感。
算了,还是先开车回家洗个澡。
打开衣柜门,孟程骁突然发现自己满柜子的衣服,不是制服就是衬衫,而且都是深色系列居多。
翻来覆去挑选了几轮,最终选了一套浅色的休闲服。
这时,手机震动。
孟程骁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关奈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老大,谢文州有个七岁的私生子,今日傍晚将近六点时遭遇车祸,人还在ICU没醒。”
“谢文州外面有个私生子?”孟程骁追问:“孟明舒知不知道这个事?”
谢贺桉从未跟他提及过此事,想必他是不知情的。
“以前不知道,但现在已经知道了。”关奈语气稍顿,“肇事者是孟明舒的司机林叔。”
孟程骁抬手揉了揉鼻梁,突然觉得脑子又沉又胀。
这背后搅弄风云之人,还真是深谙人性。
让谢文州和孟明舒夫妻相斗,坐收渔翁之利。
半醒酒吧。
“你别告诉我,谢文州私生子车祸是个意外?”
谌晞手中的酒杯重重砸在桌面上,极力压抑着怒火。
坐在对面的周羽白十指相扣,没有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别给我当哑巴!”怒火没压下去,反而又上升半截,“这事是不是你安排人干的?”
过分巧合的事情,在谌晞看来就是人为制造。
谌晞是真的动怒了,周羽白也没敢再继续隐瞒,如实相告:“晞姐,这事是澈哥的意思。”
“陈辛澈的意思是吧!周羽白你搞清楚,你现在到底是谁的人?”谌晞气不过来,抓起桌子上的水杯就往周羽白身上砸,“你跟我玩身在曹营心在汉是吧?”
周羽白还是规规矩矩地坐着,也不闪躲,任由水杯砸在身上,疼痛撕裂着胸腔。
他眉头也没皱一下,解释道:“我当然是晞姐的人。但晞姐是澈哥的人,所以……”
所以四舍五入,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谌晞都被气笑了,“谁家二大爷告诉你,我是他陈辛澈的人。”
周羽白略一迟疑,“澈哥说的。”
“你现在立刻马上收拾你的东西找他去。”
谌晞气得五腑六脏都在疼,掏出手机给陈辛澈打电话。
没等对方说话,谌晞就劈头盖脸骂了起来,“陈辛澈你最近是不是很闲,管事都管到我头上来了!是谁让你自作主张动谢哲的?”
电话那头的陈辛澈揉了揉被咆哮声震得发疼的耳朵,“我说谌晞,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大动肝火?”
“我这不是为了帮你吗?现在挺好的,就让他们夫妇二人狗咬狗骨,我们省事又省力。”
“相信我,只要他们夫妻二人离了心,很快就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谌晞咬咬牙,“你用什么法子对付谢文州,我都不说二话,但谢哲他只是个孩子!”
“这些事情跟他毫无关系,没必要把他牵扯进来。”
如果谢哲死了,那她跟袁见山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都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同类人罢了。
“有一句话叫父债子还!”陈辛澈不以为然,“谌晞,你能不能收起你那些没人在意的善良?当年袁见山可没因为你还是个孩子而善待你。”
“当年你要是死了,也不见得他会掉一滴眼泪!”
“你给我闭嘴!狗屁的父债子还!”谌晞怒斥道:“我跟袁见山之间的恩怨旧债,我自会跟他算个分明。”
“陈辛澈你要真想帮我,请在你行动之前先跟我沟通,不然你别怪我跟你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