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四爷的龙头杖重重顿地,额头青筋暴起。
众堂主齐齐起身,椅子碰撞声此起彼伏。
只觉背脊冷汗涔涔。
谌晞这胆子,真的比水缸还要大!
被戴绿帽这种耻辱,怎么能当着面说?
陆圳军不由得替她捏了把汗。
“曹堂主与萧嫚一事,我自会查清楚。”四爷表情深寒,沉声道:“至于谌晞和那个孟程骁的事情,想必这中间是有什么误会。”
“老四,你这意思是要偏袒她吗?”曹江咬着腮帮子,眼神如刀子一般,更映得那只义眼阴森可怖,“她当时已开枪打折了我儿子一条腿,在他毫无抵抗力的情况下,竟还要把他给关进狗笼里。”
“这难道还不算戕害同门兄弟吗?”曹江突然抓起茶盏砸向谌晞。
谌晞侧身一闪,青花瓷盏在她脚边碎成八瓣。
“如果我儿子横着从ICU里出来……”谌晞的闪躲,让曹江心里更加愤怒,眼底跟淬了毒似的,“我会让你一命偿一命。”
当年,他就不该让她活命。
“我说曹爷,你在找人以命偿命之前,都没有调查清楚事实真相的吗?”
玻璃幕墙突然炸开蛛网状裂痕,陈辛澈踹开鎏金铜门时带起的穿堂风,掀翻了侧旁的古董花瓶。
炸裂开来,碎片四溅。
陈辛澈双手插兜,踩着满地碎瓷片走来,他解下下摆还沾着码头咸腥的海水皮衣,随手甩在左侧第一把椅子上,金属扣木椅撞出闷沉声响。
谌晞微蹙着眉头,低声问他道:“你怎么来了?”
其实也不用问。
肯定是陈辛瑶告诉他的。
老黑为人忠厚老实,陈辛澈把他安排给她时,他便奉她为主子,因此她说过的话,他不敢违逆。
陈辛澈瞥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等下再同你算帐。”
谌晞知道他说的算帐是什么意思。
他向来最讨厌她有事情瞒着他。
“打折曹坤的腿的人是谌晞没错,但把他关在狗笼里的人……”陈辛澈的声音掷地有声,“是我陈辛澈。”
“所以曹爷要算账,冲我来就行。
谌晞暗自叹了口气。
她不让人告陈辛澈,就是因为她太清楚他的行事风格了。
他会替她揽下所有的“罪名”。
不等她说话,陈辛澈已经转身面向曹江,黑色紧身服下肌肉虬结,“还有,是我把他交给警方处理的。”
曹江的义眼在阴影里泛起红光,冷声嘲讽道:“陈堂主倒是行事光明磊落,敢做敢认!”
谌晞:“……”
这个老东西一听就知道是在内涵她。
“我陈辛澈有什么敢做不敢当的。”陈辛澈立即侧身将谌晞挡在阴影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大有要护住她的架势,“我不止说过一次,谌晞是我的人,谁敢动她,我陈辛澈拿命跟他拼。”
“老四,你听见了没有?”曹江突然转头向陈四海发难,“你儿子刚才亲口承认是他把我儿子曹坤交给警方处理的。”
“年轻人之间纵使有再多的过节,大可以关上门来处理,可把他移交给警方处理,算几个意思?”
曹江喉间发出拉风箱般的喘息,义眼机械转动时发出咔嗒声,“我要是晚去些时间,恐怕他在死在拘留所里了。”
“今天若是不能给我一个交代,那就休怪我不给面子,带人踏平忠义堂。”
陈辛澈是忠义堂堂主。
满堂死寂中,陈辛澈扯开领带,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烙痕。
谌晞瞥了一眼,她记得很清楚陈辛澈锁骨上的狰狞烙痕,是几年前他代她受刑留下来的。
看来今天不让她和陈辛澈见点血,曹江那个老东西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带人踏平忠义堂?”陈辛澈面上毫无波澜,眉宇轻挑,薄唇勾起抹噬血的冷笑,“那得看看曹爷您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真有这本事,他们父子二人早就造反了。
而现在坐大当家椅子上的人就不是陈四海,而是他曹江。
陈四海的龙头杖突然重重磕在黄花梨木案上,震得紫铜香炉里的沉香灰簌簌而落。
老式座钟的铜摆正在左右摇晃,将整点报时的余韵切割成细碎。
“逆子!”陈四海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总堂会的门,你也敢踹?”
陈辛澈的喉结在阴影里滚动。
他当然知道父亲在给他递台阶一一踹门之罪可比戕害同门轻得多。
曹江也不是蠢货,自然知道陈四海这老东西是想避重就轻偏袒儿子陈辛澈。
他冷哼一声,“老四,踹门一事是他陈辛澈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不把四海会规矩放在眼里,这自然是要深究处罚的。”
“在这之前,我要的交代是他将我儿子关入狗笼肆意侮辱践踏害得他几乎丢了命,最后还将他移交给警方处理!”
陈四海想轻轻揭过,可他偏不让。
“老曹。”陈四海高坐于上首处,在面对曹江不依不饶的咄咄逼人,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他左手微抬,执起桌案上的一盏茶,茶盖与杯沿轻碰,淡淡撇去浮沫,随即吹了吹,方才轻呷了一口,才缓声开口道:“谌晞她是我们仁义堂堂主,在曹坤设计逼她进狗笼救人时,他就该要想到后果。”
“两条打了亢/奋药的藏獒,五分钟定时炸弹,这难道就不是戕害同门?”
“如果谌晞不幸死于狼犬的利爪之下,或者被炸个粉身碎骨……”
虽然陈四海的语气平淡,却能听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仪,以及长期身居高位之人言语之间不自觉流露出来的震慑。
他往那儿一坐,众人好似有一股泰山压顶的力量从周身散开,压制住了他们所有,迫使他们从心底生出臣服之意。
“按照四海会的规定,他要被处于削肉剔骨的极刑。”
陆圳军接过话,“曹爷您应该感激警方发现了那个入口通道,并且及时救了谌堂主。”
他的语气缓了缓,“我们四海会向来讲究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把曹堂主关入狗笼子,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这没什么好喊冤的。”
“你!”曹爷死死地盯着陆圳军,那眼神似乎要吃了他似的。
陆圳军毫无畏惧之色,与曹江的目光直视,语气不缓不急,“曹爷,曹堂主在众目睽睽之下纵狗伤人,小茉莉现在还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躺着,警方要把曹堂主带走依法追究责任,难道不是情理之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