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钩去血肉的左手微微一颤,张九眉头紧蹙,身形停滞,众人见他受伤,顿时疯了一样冲过来,张九刚喘了一口气,便又一次挥动陌刀。
震开那些兵器之时,那柄钩刀又一次从刁钻的方位攻来,不过这一回张九却是早有准备,佯装挥砍的陌刀突然变转轨迹,与钩刀狠狠碰撞在一起,那钩刀虽似奇门兵器,适合突袭,然而正面碰撞,却根本不是大开大合的陌刀的对手,仅仅一个照面,钩刀便被狠狠斩碎,拿着钩刀之人也被这股力道震得翻倒在地。
还未等张九为此感到庆幸,一股寒意突然从人群之中蹿出,宛如毒蛇一般钻在了他的胸膛之上,一柄细剑生生地刺在了他的胸口,只不过张九反应足够迅速,因此剑尖还未刺进去多少,便被他快步退开。
被连续偷袭,张九眉头紧蹙,竟发现那袭击之人有些熟悉,此人居然是被虎象帮围攻那一晚时,连续刺伤自己的干瘦男子,他脸上带着狡猾的笑意,也如当时那般,迅速躲在其他人的身后,但张九却知道此人远比其他人危险得多。
虽然没有刺中要害,但胸膛上的伤口依然流出了鲜血,众人察觉张九再度受创,立刻抢攻而来,张九双手握住陌刀,撩击剁砍,反而是越战越勇,而在这间隙之中,那柄如同毒蛇般的细剑又一次从人群之中刺来,张九虽有准备,然而却依然被剑尖挑中了手臂,待他想要还击时,对方却一击即退,根本不给张九丝毫机会。
众人再度攻来,张九咬牙,持刀挥过,细剑果然也趁机而出,然而这一回张九却视若无睹,陌刀将眼前熟人的脑袋尽数削飞,细剑亦是刺中了他的腹部,若非陌刀势大力沉,而那干瘦男子也颇为谨慎不敢太过接近,否则这一剑便能结果了张九的性命,而张九全然不防守躲避的选择,也让这干瘦男子极为懊悔。
张九以伤换命的疯狂态势,再度斩杀数人,不过几个回合,那一群护卫已然折损大半,其余之人看着张九脚下的尸体,胆颤之余也开始犹豫,眼前这个中年人浑身是血,满身是伤,可他们偏偏就是无法将之杀死,反而在每一次交手之中屡屡有人毙命。
“郎君说了,杀了他,再加百贯钱!”马车之处,传来一道呼喊之声,随后便听得驱马离去之声。
有了此话,其余人的双眼更是通红,如此多的钱财,给他们几辈子都赚不出来,他们本就是一群刀口舔血之人,拼上全力,说不定还能搏一个前程,一时间他们再也不管,疯了一样冲上前来。
张九眉头紧蹙,身上的不少伤口虽然不足以致命,但随着鲜血不断流出,加上他不断做出动作而撕扯,体力流失得比想象中还要快,然而这些疯子的兵器已经如同雨点一般倾泻而来,他也只能继续挥刀格挡,在他拼命厮杀之际,那游走在外的干瘦男子眼中露出了寒芒。
先前丢掉了一剑刺死张九的机会,干瘦男子这一次却没有再放弃,经过不断游走,终于找到张九后背,细剑倏然刺出,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得手之时,那张九突然回过身来,陌刀赫然劈斩而下,干瘦男子满脸惊恐,却已经来不及躲避,刀刃直接劈砍在了他的肩膀之上,他痛苦跪地,沉重的刀刃架在他身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不过这一刀并没有将他劈死,刀刃似乎卡在了他的骨头上,他咬牙切齿,手中细剑还想刺出去,而其他人也发现了张九刀刃被卡,纷纷抢攻而来。
耳畔寒风阵阵,张九眼神一凛,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了干瘦男子的手腕,对方虽然竭力刺出一剑,然而剧烈的痛楚让男子早已是强弩之末,细剑被张九轻松夺下。
细剑轻盈,出乎了张九预料,尤其是在方才一直挥动沉重的陌刀,此刻挥动细剑,宛如挥舞着一根草芥,然而细剑锋芒却颇为惊人,回身一剑扫去,速度之快,竟是抢在那围攻数人落下兵器前扫过,几人面露惊愕之色,脖子上方才出现细小的伤口,鲜血溢出,几人手中兵器无力地落下,捂着脖子痛苦倒地。
如此厮杀之后,如今还站着的仅仅只剩下了三人,都气喘吁吁地看着杀神一般的张九,那干瘦男子满脸痛苦,双手抓着陌刀刀柄,想要将这把卡在脖子上的刀刃推开,然而张九只是单手压制着,稍稍一用力,干瘦男子便疼得龇牙咧嘴。
张九看了一眼最后剩下的三人,一如既往没有多言,转过头去,紧握陌刀便是狠狠抽出,鲜血伴随着干瘦男子的惨叫声顿时溅洒而出,宛如喷涌的激流一般。
看着被鲜血喷洒了一身的张九,最后三人终于崩溃,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逃窜,不多时便没了人影。
张九沉沉吐了一口气,抹了抹脸上的鲜血,他的衣服早已被敌人与自己的鲜血染得污秽不堪,而自己身上的伤口也在寒冷的空气中变得麻木,他沉默地俯身用细剑割下那些人的衣服,简单地给自己包扎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他看了看地上满是鲜血的陌刀,陌刀势大力沉,可是他已经没有多少体力再扛着这把兵器继续追击,反倒是手里的细剑足够轻盈,恰好适合此刻的自己,他深吸一口气,认准了车驾逃离的方向,再度追杀而去。
……
冰冷的雪花一点一点掉落而下,先前被拍晕过去的王禾艰难地睁开了双眼,他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咬牙从雪地里爬起来,看着逐渐昏暗的天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回想起先前自己被张九轻易击败,心中不免开始自嘲,以往他是如何意气风发,结果竟沦落到了这般地步。
就在王禾随意环顾四周,却突然发现雪地之中躺着一人,他眼瞳骤然收缩,虽然已经覆盖上了积雪,但他心中却有着不好的预感,当即快步上前,扒开积雪,只见得吴守义惨白的脸庞。
王禾呼吸立时急促起来,吴守义嘴边的鲜血甚至已经被冰雪冻成结晶,他试图去检查吴守义伤势,然而虽然吴守义仍有细微的呼吸,但整个凹陷下去的胸膛让他明白,吴守义此刻已经没有多少生机,一直以来,吴守义都是王禾最为要好的好友,虽然他平日里总是对大部分事情提不起兴趣,但只要王禾有难,他总会出手相助。
即便王禾心中始终认为,自己走到如今这一步,吴守义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扪心自问,自己这个好友却确实帮他解决了许多难题,此刻看着吴守义在自己面前奄奄一息,他心中尤为悲戚。
就在王禾痛苦之际,吴守义掩埋在雪中的手指却动了动,他半张的眼睛微微抖动,用最后的力气看向王禾,王禾察觉到吴守义弥留的意识,立刻抓住了他的手掌,见吴守义嘴唇微动,王禾方才将耳朵凑过去。
“安……西……”
随着最后一句话说完,吴守义的目光绕开了王禾,看着不断从昏暗空际落下的白雪,意识飘散。
……
“吴守义!你是逃兵的孩子,你演不了将军,你只能当逃兵或者强盗!”
“我阿爷不是逃兵!我阿爷不是逃兵!!”
“就是逃兵!就是逃兵!”
年幼的吴守义捂着自己的耳朵,蹲在地上咬牙切齿,止不住地流着眼泪,而身旁那些同辈的孩童,喋喋不休地讲着那些话语,仿佛要将他的脑袋念炸了一般。
“他不是!他不是!”吴守义疯了一样冲向其中一人,结果却被他们一齐冲上前踢倒在了泥潭之中,污秽的泥巴沾了吴守义满脸都是。
“你们干什么?!”清朗的喝声传来,一名少年从巷子外冲了进来。
“王禾!我们巷子的事你这外人少来管!”几名衣着破烂的少年将冲进来的少年王禾阻挡在外。
“放你们的屁!”王禾看了一眼被其他人踢倒在泥潭里的吴守义,随后扬起下巴,“乃公想管什么便管什么,这人以后便是我的人了,你们不想吃我的拳头,便快将他放了!”
“王禾,别人怕你,我们可不怕,不过就是仗着自己练过些拳脚,看我们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王禾面色一沉,不容分说直接冲扑向了那名说话的少年,拳头一下一下地砸在少年的脸上,其余之人在愣了片刻之后,顿时一哄而上,将王禾拖拽下来,拳打脚踢。
先前被王禾打倒在地的少年,捂着自己红肿流血的鼻子,怒不可遏道:“给我打死他!”
趴在泥潭里的吴守义看着被痛殴的王禾,眼看着其中一名少年拿起地上的石块去砸王禾,吴守义顿时爆发出一阵怒吼:“啊!!”
他疯了一样上前咬住一人,随着少年凄惨的叫声,一口血肉被吴守义狠狠咬了下来,众人看着嘴里咬着血肉的吴守义,恐惧顿时弥漫开来,怪叫着四散逃去。
吴守义看着那些少年逃走,直到此刻他才感觉到血腥味充斥在自己嘴中,顿时将血肉吐出,趴在地上呕吐不止。
鼻青脸肿的王禾站起身来,艰难地爬到吴守义身边,问道:“你没事吧?”
吴守义气喘吁吁地抬起头来,看着满脸是伤的王禾,尤其是看到他脸上还有被石头砸出的血水,想要开口询问,但嘴里却还是不断有呕吐之物涌出。
“啊没事没事,我可死不了。”王禾嘴角一抽,拍了拍吴守义的后背,“我王禾之名你听过吧?九街八巷,哪里不平哪里有我,你以后便跟着我混,长安城内无人敢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