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的,穿我的,花着我的钱,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就只是学习,却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全班四十五个人,你都考不到第一!废物!贱种!和你死去的妈一样贱!”
春节联欢晚会欢快的奏曲,伴着抽出皮带的声音和惨叫声,拉开了新年的帷幕。
简陋逼仄的房子里,倒在酒瓶旁边的女孩蜷缩成一团,浑身是血。
她抱着腿,不敢放声哭泣,也不敢擦眼泪,只怯懦地看着面前高大的身影。
“哭哭哭,就知道哭,福气都被你哭没了!要早知道你是这么个废物,你在你妈肚子里的时候我就一起打死了!”
男人带着几分酒气的咒骂声响起来,伸手一把将她拎起来,动作粗鲁地将她推到门外。
颤抖着的瘦弱女孩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连带着脚上的鞋子也从脚上脱落。
为了给她“教训”,男人用皮带抽她时还把她的棉服脱了下来。
在这座南方的城市,即便鲜少有零下的温度,但两三度的天气里穿着单薄的秋衣,也冷得她直打哆嗦。
四周的邻居听到了那打骂声,也知道是什么情况,虽然心里想帮,但一想到之前发了善心要帮反而被那乔家父亲骂骂咧咧又闹事了好一阵,最后还是花钱消灾的事儿,就还是狠了心装聋作哑。
乔夏蜷缩在门口的地毯上,颤抖着手擦拭脸颊已经干了的眼泪,但手上和身上都是被皮带抽出来的血痕,只轻轻一碰就痛得她呼吸急促。
她看着走廊的围栏,并不高。
可她试过,这个高度摔下去死不了,反而要在病床上受折磨,还给其他人带来麻烦。
脚步声在楼道响起,叶秀今天本来不需要值班,但院里送了一批连环车祸的急救病人来,她家离得近,被紧急拉过去帮忙,这个点才回。
楼道感应灯亮起来,叶秀一眼就看到蜷缩在门口的小身影。
十二三岁的女孩瘦弱得有些不太正常,身上衣着单薄,一动不动。
她就这么孤零零地蜷缩在那,和邻居家门口的垃圾似乎缩成一样的大小,世界仿佛把她像垃圾一样遗弃。
叶秀差点连手里的东西都拿不住,快步走到女孩身边,颤抖着手碰她,“夏夏?”
蜷缩成团的女孩动了动,脸缓缓从双膝抬起来。
她的脸红得不正常。
叶秀当下觉得不好,仔细一看,就看到女孩身上有很多出血的地方,而屋子里偶尔还能听到带着酒气的咒骂声。
“夏夏,我带你去医院。”
叶秀把乔夏背起来,送去医院。
发着高烧的女孩双手自然搭在叶秀的肩膀上,匆忙下楼时,叶秀听到女孩无意识的呢喃。
“妈妈……”
“妈妈……”
女孩虚弱的声音落入叶秀的耳朵里,她脚步顿了一下,又飞快往街道去。
“妈妈在,夏夏乖,夏夏不怕,妈妈现在送你去医院。”
-
医生给乔夏做检查时,发现她身上有很多新旧的伤痕,显然是人为的。
医生直接报了警。
而报警的结果,是警方对乔父苦口婆心地说了一通,乔父点头哈腰嘴上说着知道了。
等关上门,乔父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两人,表情阴沉可怖。
“出息了,都敢报警了。”
他一边说一边抽出皮带,缓缓朝着两人靠近。
乔夏被强行办理了出院,身体还很虚弱,叶秀抱着她,想要反抗也得顾忌女儿。
“贱人!”皮带抽打的声音伴着乔父的咒骂声响起来,“就算报警了又怎么样,就算杀了你们那也是家庭矛盾,老子屁事没有!”
被叶秀抱在怀里护着的乔夏只听到耳边的咒骂声和痛吟声。
可她浑身乏力,除了无声掉眼泪,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天后,乔夏和叶秀的关系奇怪的更加疏远了。
她连话也不跟叶秀说,叶秀多说两句,她就烦躁地冷眼瞪着对方,“你管我做什么,管好你自己!”
是啊,别管她了,逃走吧。
逃走吧。
可叶秀就跟听不懂人话似的,不仅没有逃走,反而为她办理了住校。
平时那些落到乔夏身上的家务,她全包了,还让乔夏没什么要紧事就在学校好好学习,不要回家。
乔夏慢慢地跟这个“家”分割开来,只有在寒暑假时会回家。
但叶秀又很快会给她找好包吃包住的暑期工,不让她在家里久待。
乔夏不止一次用激将法逼迫叶秀离开,甚至用最恶劣的语言试图把她骂走。
可叶秀只是温柔看着她,“我的一生被无数根线拉扯着,按照他们所有人期待的轨迹走,这是我的命,我已经没有力气和心气去改变。可我不想让你和我一样成为提线木偶,夏夏,你还年轻,有无数可能,我希望你自由。”
叶秀也用自己的命,完成了她所承诺的——她要乔夏自由。
-
叶秀行刑的时候,方黎从首都飞回来。
她依约去申请了探视,隔着玻璃和乔夏相望。
“姐姐……”
乔夏哭得隐忍,声音带着颤抖。
方黎点头,“姐姐在。”
直到有个狱警走过来,轻声在方黎耳边说了一句话。
“刑警大队的萧队打了个电话过来,让我转告一声。”狱警声音顿了下,“法院通知了明天可以过去办理骨灰领取。”
方黎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玻璃那边的乔夏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顿时眼泪无声汹涌而落。
“姐姐,我又没有妈妈了……”喉咙里堵着的呜咽终于冲出来,不是哭,是像小兽一样的抽噎,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眼泪一颗一颗砸在桌子上。
“你还有我,夏夏,你还有姐姐。”
“姐姐会带你离开,会和你一起走下去。”
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