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赤焰话音刚落,榻前一扇漆木屏扆便被厉钧行掌力击得四分五裂。
许攸之吓了一跳,抬眼朝厉钧行看去。
厉钧行垂着眸,正替萧华臻盖上薄被,又小心翼翼避开伤口,掖紧了被角。
动作轻柔温和,好像方才那个狠戾出掌击碎屏扆的人不是他一样。
“萧文慎,安平侯,很好。”
他拂衣站起朝屋外走去,声音不带一丝起伏。
“接徐嬷嬷过来,往后我不在时,姑娘的衣食起居由她亲自照顾。”
“今日在城中散播谣言的,张贴告示的,将他们的舌头和手臂一并装盒。”
“明日一早,给安平侯府送去。”
许攸之缩了缩脖子。
也不怪厉钧行生气。
赤焰口中所说的那位萧大姑娘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了。
她此刻满身伤痕奄奄一息,却还要被人评头论足,言语中伤。
这可是厉钧行苦寻多年、视作珍宝的人。
不论她因何走失,若安平侯府当真爱重这个女儿,就势必不会闹得满城风雨。
如今竟让府中护卫将这些污言秽语宣扬开去,倒像是不想给这个女儿留半条生路的样子。
思及萧华臻的虚弱脉象,许攸之反倒觉得说得通了,若真是娇养起来的千金,身体何至于被糟蹋成这样。
想必那些护卫大肆宣扬的事情,也是一桩冤屈。
许攸之默默叹了口气,他都能想得明白的事情,更何况厉钧行呢?
他幽幽看向榻上还在昏迷的萧华臻,“为了你,他竟连徐嬷嬷都舍得劳动,只怕日后,把安平侯府给掀了也未必。”
……
萧华臻醒来已经是三日之后,甫一睁眼,就是铺天盖地令人喘不过气的暗红色。
“姑娘醒啦?”
“不要杀我!”
听到人声,她下意识便要往后躲,牵动到伤口,霎时疼得撕心裂肺。
“别怕。”
布满皱纹却温暖柔软的手覆上她的肩头,她惊讶转头看去,才发现榻前是个老妇人。
上下打量了一遍周围环境,确认厉钧行并不在,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是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是如何从那个阎罗手中逃命的?
头疼欲裂。
“您是……”她迟疑了半晌还是问出口,“是婆婆您救了我吗?这是哪里?”
老妇人衣着华贵,眉目慈和,此刻像是被逗乐了,看着她呵呵笑了半晌,忽又心疼地叹了口气。
“老身姓徐,姑娘叫我徐嬷嬷就好,姑娘现在在老身东家在晟京城郊的宅邸。”
徐嬷嬷慈爱地摸了摸萧华臻的发顶,思及厉钧行的交代,只回答道:
“姑娘晕在鄢山脚下,东家凑巧救回姑娘。虽是福大命大,可你小小年纪受这一身伤,也是遭罪。若你母亲知道,必定要伤心坏了。”
萧华臻垂眸不语。
窦氏让人追杀她的狠辣神态犹在眼前。
她的母亲,不会伤心的。
她朝榻内侧过脸去,任眼泪悄悄落下,半晌才闷闷开口:
“是我时运不济,出门遇到歹人才受了伤,幸而遇见您的东家,日后养好了伤,我必定亲自向他致谢。”
万幸捡回了一条命,萧华臻心中对那“东家”只有无限感激,可一想到厉钧行,她还是惴惴不安。
这一次,是她命大才侥幸被人救下。可以后呢?
那样一个滥杀成性又偏偏权柄在握的人,日后若成为萧华绮的助力,她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徐嬷嬷看出她的不安,宽慰道:“眼下姑娘的要务是放宽心,快些将伤养好,才好快些与家人团聚。”
团聚?
萧华臻嘲讽一笑。
安平侯府上下,除了祖母,只怕没有一个人会在乎能不能与她团聚!
“呀,姑娘醒了,可真是太好了,我这便去告诉主子!”
熙娘端着药碗进门便瞧见萧华臻醒了,喜不自胜,喂她喝下了药又问她想吃些什么,自己随时可以进城采买。
萧华臻听到进城,忙问道:“娘子可否帮我打听打听安平侯府?”
她那日搅乱了萧华绮所有计划,萧华绮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熙娘惊愕:“安平侯府?那可用不着打听。”
“也是奇闻,说是走失了自家千金,事情闹得难看,他们家老太太一病不起,好像都开始筹备丧仪了。”
熙娘对萧华臻的事情毫不知情,心直口快将事情说完,才发现萧华臻的脸色不对。
熙娘霎时捂住嘴,“姑娘不会就是……”
喉头一股腥甜涌起,萧华臻只觉得心脏疼得快喘不上气。
前世祖母在她出嫁半年后才因急病去世,那时她困在谢家后宅,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明明还有大半年的时间,祖母怎么如今会一病不起,怎么就到了筹备丧仪的地步!
“我得回去,我得回去!”
哪怕安平侯府如今于她而言是狼窝虎穴,她也必须回去。
她做不到重活一世,却依旧连祖母的最后一面都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