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年味还未散尽，周重云便迫不及待地入了宫。
御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
皇帝正批阅奏折，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朕当是谁这么大胆，不通报就闯进来，原来是你这莽夫。”
周重云单膝跪地，玄色衣袍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臣有要事相求。”
皇帝这才抬眼，见他神色郑重，不由放下朱笔：“大过年的，什么事这么急？”
“臣想请陛下赐婚。”周重云直截了当，声音铿锵有力，“臣想娶苏家小姐苏蕴为妻。”
“哦？”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露出玩味的笑容，“朕记得你以前不是说，女子哭哭啼啼麻烦得很，这辈子都不想娶妻吗？”
周重云耳根微红，却梗着脖子道：“那是臣年少无知。”
“年少无知？”皇帝大笑，“去年围炉赏雪时你还这么说来着！”
周重云被戳穿也不恼，反而厚着脸皮道：“陛下既知道臣是个莽夫，就别跟臣一般见识了。这婚事...”
“不成。”皇帝突然敛了笑容，干脆利落地拒绝。
周重云猛地抬头，眉骨上的疤痕因皱眉而显得更加狰狞：“为何？”
皇帝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你连人家姑娘家里人都没搞定，朕怎么赐婚？这和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
“臣没有...”周重云急得额头青筋暴起。
“没有？”皇帝冷哼一声，“那苏家知道你的心思吗？宸妃娘娘同意了吗？”
周重云一时语塞。
他想起年前送苏蕴回府时，苏家几位长辈看他的眼神，确实算不上友善。
皇帝见他吃瘪，语气缓和了些：“重云啊，你这些年为朕出生入死，朕自然想成全你。但婚姻大事，总要两厢情愿才好。”
周重云不甘心地追问：“陛下若下旨，谁敢不从？”
“胡闹！”皇帝一拍桌案，“少把你从蛮子那儿学来的臭毛病用在朕的子民身上！苏家是什么人家？那是书香门第，清贵世家！你当是塞外抢亲呢？”
周重云被训得哑口无言，却仍倔强地跪着不动。
皇帝见状，无奈地挥挥手：“滚滚滚，等你想明白了再来见朕。”
周重云黑着脸退出御书房，一路上遇见几个宫女太监，都被他凶狠的眼神吓得退避三舍。
他大步流星地穿过宫道，靴底重重碾过积雪，仿佛那雪地跟他有仇似的。
走到宫门口时，正巧遇见一只黑猫从墙头跃下。
周重云迁怒般地瞪了那猫一眼，吓得猫咪“喵”的一声炸毛逃走了。
“将军...”亲兵赵虎小心翼翼地上前，“咱们回府吗？”
“回什么府！”周重云咬牙切齿，“去校场！”
他需要发泄，否则真要气炸了。
-
与此同时，宸妃宫中。
“娘娘！不好了！”大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玄甲将军方才去求陛下赐婚，要娶咱们家表小姐！”
宸妃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在地上，碎瓷片四溅。
“什么？！”她猛地站起身，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震怒，“周大川这个莽夫，竟敢打蕴儿的主意？”
她急促地在殿内踱步，镶金护甲掐进了掌心：“去，立刻传苏蕴入宫！再请苏家几位夫人一同前来！”
不到一个时辰，苏蕴便匆匆赶到了宸妃宫中。
她今日穿了件藕荷色绣梅花的袄裙，衬得肤若凝脂。刚踏入殿门，就被宸妃一把拉住。
“蕴儿！你可知那周大川做了什么好事？”宸妃气得声音发颤，“他竟敢去求陛下赐婚，要娶你过门！”
苏蕴心头一跳，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
她早料到周重云会有所行动，却没想到他这般急切，年都没过完就去求赐婚了。
“姨母...”她轻声唤道，却被宸妃打断。
“这个莽夫！仗着军功在身就无法无天了？”宸妃越说越气，“他是什么出身？一个泥腿子爬上来的武夫！也配肖想我苏家的姑娘？”
苏蕴抿了抿唇，几次想插话都被宸妃连珠炮似的怒斥挡了回来。
“娘娘消消气。”大舅母陈令容及时赶到，扶着宸妃坐下，“这事未必没有转圜余地。”
“转圜？”宸妃冷笑，“你们是不知道，那周大川名声有多差！战场上杀人如麻不说，平日里也是横行霸道。蕴儿这般娇弱的性子，嫁过去还不得被他欺负死？”
苏蕴听着姨母对周重云的评价，心中百味杂陈。
她想起那个在冰窖里为她强忍药性的男人，想起他笨拙地为她梳发时的温柔，想起他在雪夜里翻窗来看她时的炽热...
“姨母，”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周将军并非您说的那般不堪...”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宸妃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蕴儿，你...你该不会对他...”
苏蕴耳根发烫，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糊涂！”宸妃一拍桌案，“你可知他手上沾了多少人命？他那玄甲军里连只母蚊子都没有，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五舅母柳知薇刚进门就听见这话，忍不住笑出声：“娘娘，这话就过了。周将军虽是个武夫，但模样想来不算太差...”
“五嫂！”宸妃瞪她，“你怎么也帮着外人说话？”
“我不是帮谁说话。”柳知薇拉着苏蕴坐下，“只是觉得，若蕴儿当真有意，咱们也该好好了解一番才是。”
苏蕴感激地看了五舅母一眼，心中却苦涩难言。
她不能说出周重云曾假扮马夫保护她的事，不能说出他们早已两情相悦。
这些秘密关乎朝堂大局，一旦泄露，可能会影响周重云正在调查的要案。
“蕴儿，”宸妃突然握住她的手，语气恳切，“姨母是过来人。找夫君，不要找那些位高权重的。要找疼你爱你，你能拿捏得住的。这样嫁过去才能过得好，明白吗？”
苏蕴垂眸，轻声道：“我觉得...周将军会待我好的。”
“你！”宸妃气得直跺脚，“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来人，快去看看几位都夫人来了没！”
很快，苏家女眷齐聚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