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愿有多期待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沈裴忌身为孩子的父亲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坚定的认为姜时愿一定会为了孩子让步。
在他拿出自以为必胜的杀手锏时,却感觉到被他拥在怀里的姜时愿,身体僵得跟块木头,好似连原本只是比他稍低上一度的体温也瞬间骤降了五六个度。
信心满满的沈裴忌在察觉到这一点时,突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心慌感。
“宝宝……”
姜时愿重复着这个曾经让她跟沈裴忌都满怀着期待的昵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眼圈却是抑制不住的滚烫热意。
她放声大笑着,笑声中却满满的都是凄凉跟掩饰不住的痛苦。
沈裴忌竟然还有脸提他们的宝宝,就像刚才还能信誓旦旦的责怪她不爱黏糕一样。
真真是恬不知耻!
她笑够了,挣开沈裴忌的手,回头看向他逐字问:“你知道我们的孩子已经没了吗?”
沈裴忌身形一晃,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竟有些连站都站不稳了。
“你……你说什么?”他嘴唇微颤着,发木的脸上都是不信。
“想知道孩子是什么时候没的吗?”
看着沈裴忌痛苦的表情,姜时愿只觉得还不够畅快,于是淡问了一句后,又故意踮起脚尖尽量贴近他的耳朵,一个字一个字的诛他的心。
“我车祸流产打不通你电话的那天,你就在这家医院的这间病房里,陪方梨检查她磕伤的脚,生怕她的脚留疤呢。”
“我自己签了流产手术同意书,从手术台上下来,就上来找过你。”
姜时愿看着沈裴忌惨白如纸的脸色,跟他那睁大的瞳孔,稍微停下话音,让他暂缓了缓。
但她并非是她好心。
而是要等沈裴忌暂缓过来,再将他一脚踹入地狱!
“时……时愿……”沈裴忌费了很大的劲,才颤抖的吐出她的名字。
一些曾被他忽视的细节,突然如潮水般涌进他的脑海,让他清晰的想起了一切。
那天姜时愿身上淡淡的血腥味,离开时虚弱的背影……
姜时愿对他断崖式的冷漠……
还有婴儿房消失的大半婴儿用品……
姜时愿说有人需要就提前拿了些过去的时候,他怎么就没有继续多问上几句呢?
一切的种种都让沈裴忌懊悔得想死,但偏偏又死不掉,这种感觉简直就是一种极致的痛苦。
“你晚上睡觉的时候,难道没有梦见过宝宝吗?”姜时愿黑漆漆的杏仁眼幽深深的看着他,声音很轻的问:“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他被车撞的时候有多疼,被医生夹得细碎从子宫里取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沈裴忌:“……”
这次他的嘴张张合合好几次,仿佛是突然间患上了失语症,连一个音节也没能挤出来。
倒是布满血丝的眼睛,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被她问得痛不欲生。
失去宝宝姜时愿同样痛苦。
现在诛着沈裴忌的心,同时也是在对她自己剜心泣血。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傅宴修最看不起的套路……
但姜时愿此刻却不想顾忌了,只想要沈裴忌也跟她一样痛苦。
至少这样才公平。
姜时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啊”了一声后,近乎残忍的继续开口道:“不对,你连宝宝的最后一面也不愿意见,所以我想他应该也不愿意到你梦中找你。”
火灾中虽然外部只是燎到些头发,但沈裴忌还是吸入了不少的浓烟,需要住院治疗。
如今再被姜时愿的话这么一刺激,一口心头血从嘴角渗了出来。
但沈裴忌仍抱着最后一丝期望,恳求的拉着姜时愿的手,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发颤的声音。
“你……你都是骗……骗我的,对不……不对?”
如果姜时愿是为了报复他出轨方梨,编造出来的谎言,只要她点头承认,他一定还是会马上原谅她……
沈裴忌充满恳求跟一丝尚存的希翼,眼巴巴的看着姜时愿。
求她。
求她是对他说谎。
但偏偏姜时愿抬手就将他的手甩开了,眼里的厌恶不再加以任何掩饰,道:“这家医院不是何勤家的产业吗?你可以让你的好兄弟查查,我姜时愿说的话里有没有一个假字。”
这句话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裴忌那口强撑着的力气被彻底抽离,两眼一翻,身体也彻底失去意识的向后栽去。
“裴忌!”
“裴忌哥哥!”
赵珍艳跟方梨尖叫着向沈裴忌扑去,在他倒地的那一刻及时伸手合力抱住了他。
姜时愿看着自己下意识伸出,却拉个空的手,脑海里全是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跟她的黏糕。
想到黏糕的死状跟它生前遭受的折磨,再看着如今竟然还是下意识想要去拉住沈裴忌的手,姜时愿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一记耳光。
怜惜这般的沈裴忌,就是对她未出生的孩子,还有黏糕的背叛!
更是对那个承受了一切痛苦的自己的背叛!
沈裴忌即便是死了也不值得她落一滴泪!
姜时愿发狠的想着,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方梨抬手重重推了她一把。
“滚开!裴忌哥哥都是被你害成这样的!你不许碰他!”方梨对姜时愿发狠的警告大喊,眼里全是姜时愿曾在她眼中见过无数次的杀意。
但相较于儿时不小心比方梨考高了几分,抢了第一名时被这般的方梨找上的恐惧,如今却只觉得方梨这眼神越看越像是护食的疯狗。
怀里抱着的屎,也只有她跟屎壳郎觉得宝贝。
看在还得让方梨缠着沈裴忌助她离婚的份上,姜时愿没跟方梨计较,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出病房。
赵珍艳急忙按急救铃叫来医生护士,给昏迷的沈裴忌急救。
方梨看着繁忙的病房,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知会了赵珍艳一声后,立刻朝姜时愿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她终于找到了姜时愿的身影。
“姜时愿,你给我站住!”方梨不顾公众形象的朝姜时愿厉声大喊。
姜时愿也如她所愿的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驻足等她。
方梨快步来到姜时愿跟前,一副已然看穿了她所有把戏的模样:“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对不对?”
“你故意在裴忌哥哥面前说那些话,就是想让他对你愧疚,放不下你,舍不得跟你离婚!”
“这招以退为进还真是好手段。”方梨咬紧后槽牙,愤恨的看着她:“姜时愿,我还真是低估你了。”
姜时愿捂着嘴,看方梨的表情里也满是诧异:“这都被你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