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步冲到姜黎面前,扬起的手掌带着凌厉的风声,便要朝着姜黎的脸颊扇去。
这个逆女!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姜黎梗着脖颈,眼睛一眨不眨地迎向那即将落下的巴掌,眼神里没有半分退缩。
打啊,有本事就打下来!
她姜黎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叫姜黎!
看着她这副桀骜不驯、死不悔改的模样,姜显扬在半空的手掌生生顿住,胸膛剧烈起伏。
一个巴掌,怕是难消他心头之恨,也难让她这逆女低头认错!
他猛地甩手,转而指向府内:“来人!给我请家法!”
跟在姜显身后的小厮,本就因眼前的阵仗吓得腿肚子发软,一听家法二字,更是浑身一个激灵。
他往前挪了小半步,低声劝道:“老爷……这……大小姐如今已是世子妃,动家法……怕是不妥吧?”
这大小姐再怎么说也是嫁去了端王府的人,若是在太尉府受了家法,传出去,端王府的脸面何在?
太尉府怕也讨不了好。
姜显哪里听得进这些,他冷哼一声。
“世子妃又如何?她依旧是我姜显的女儿,是我姜家的种!我教训自己的女儿,天经地义!”
他怒目圆瞪,朝着那小厮厉喝:“还不快去!”
小厮被他这眼神一瞪,吓得脖子一缩,再不敢多言半句,哆哆嗦嗦地应了声是,便连滚带爬地往祠堂方向去了。
请家法……那可是要见血的啊!
姜黎听着家法二字,心头那股被压抑的委屈,如同找到了宣泄口,轰然炸开。
好,好得很!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气得脸颊通红,眼眶控制不住地发热发酸:“打!你今日最好将我打死在这里!”
“人人都称颂父亲在朝堂之上如何清正廉洁,明辨是非!”
“可在家中呢?父亲是如何做的?宠妾灭妻,纵容庶子庶女欺凌嫡女,对我这个亲生女儿,除了斥责便是打骂!”
“明知端王世子命不久矣,是个活死人,父亲为了太尉府的利益,还是眼也不眨地将我推入火坑!”
这些话彻底撕破了太尉府那层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遮羞布。
这偌大的太尉府,瞧着风光无限,内里却早已腐烂生蛆,臭不可闻。
她环视了整个府邸,嘴角勾起近乎残忍的讥诮:“妾室当道,主君昏聩,这样的门庭,败落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姜显被女儿这番诛心之言气得眼前阵阵发黑,身子晃了晃,若非及时扶住了身旁的桌案,怕是已然瘫倒在地
。
他如何不知武氏平日里那些手段,又何尝不知自己对这个嫡女有所亏欠。
可这些腌臢事,关起门来怎么都好说,如今被姜黎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赤裸裸地揭开,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胸膛剧烈起伏,指着姜黎的手抖得不成样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姜显喘着粗气,试图稳住心神。
他痛心疾首地捶着桌子,嘶声道:“好歹!好歹我是你的生身父亲!你这般大逆不道,还有没有半点规矩体统!”
“自你母亲去后,这些年,哪一件不是你武姨娘尽心竭力地看顾着你?衣食住行,嘘寒问暖,便是亲生的,也不过如此了!你不知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还敢在此颠倒黑白,反咬一口!”
姜瑛一直缩在旁边,此刻总算寻着了机会,连忙上前几步,扶住摇摇欲坠的姜显,伸出柔荑轻轻替他抚着后背顺气。
她转过头,一张俏脸梨花带雨,望向姜黎的眼神里满是哀切:“姐姐,父亲也是一时气急了才会这般……姐姐莫要往心里去。”
“焕儿年幼无知,不慎弄坏了姐姐的心爱之物,固然有错。可姐姐方才也打也骂了,焕儿更是磕掉了牙齿,吃了这么大的苦头,也算是得了教训。”
“姐姐便消消气,莫再同父亲置气了,给父亲赔个不是,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好不好?”
这白莲花,当真是将她那套功夫练得炉火纯青了。
句句替她姜黎着想,处处彰显自己的大度懂事,反倒将她衬成了个不知好歹刺头。
姜黎心底冷笑连连,面上却瞧不出半分波澜。
她斜睨了姜瑛一眼:“妹妹这番话说得可真是情真意切,只是,这太尉府里的家务事,何时轮到庶女这般费心指点了?”
姜黎这毫不气的话,让姜显的怒火更盛。
这个孽女!到了这般田地,竟还敢如此嚣张跋扈,对瑛儿的好心劝慰也这般出言不逊!
他再也忍耐不住,胸膛剧烈起伏,指着姜黎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对着院中那些早已吓得噤若寒蝉的下人厉声咆哮:“来人!将这孽障给我绑起来!我今日便要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什么是规矩体统!”
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在姜显那杀人般的目光逼视下,哪里敢有半分迟疑,硬着头皮便上前。
其中一个家丁低垂着头:“大小姐,得罪了。”
说罢,便与另一人左右夹住姜黎的胳膊。
他们寻来一条长凳,将姜黎按趴在了上面,又取了粗绳,将她的手脚一一缚住。
姜黎冷眼瞧着这一切,并未挣扎。
她倒要看看,她这个好父亲,今日能狠心到何种地步。
片刻之后,先前被派去祠堂的小厮面无人色地捧着一根乌沉沉的木制家法棍,脚步虚浮地走了回来。
姜显一把夺过那家法棍,又狠狠塞到一名身形粗壮的家丁手里,咬牙切齿地命令道:“打!给本官狠狠地打!打到她知错为止!”
那家丁握着家法棍的手微微发颤,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这大小姐再怎么说也是刚嫁入端王府的世子妃,若真是在太尉府被打出个好歹……
可太尉此刻的模样,分明是盛怒到了极点,若敢违逆,怕是自个儿也讨不了好。
他暗自吸了口气,心一横,扬起家法棍,照着姜黎的背上便落了下去。
“唔!”
沉重的板子砸在皮肉上,闷响声伴随着剧痛传来,姜黎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