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里正涨红了脸，憋屈的半天没有说出话：“辅氏是汉阳里的氏族，你一个外来的戍卒，竟敢招惹辅氏，迟早罚没了你的爵位，送到隐宫做个官奴！”
平时，他仗着里正的身份，又知道一些律法。
虽然只是一知半解，但对于汉阳里的黔首来说，已经是‘学识渊博’了。
汉阳里的黔首任凭里正拿捏。
谁曾想，今天竟然遭到了秦越人身边兄弟的反驳，明显比里正更加了解秦律。
里正一肚子窝火，感到自己的权威遭到了冒犯。
更让他难受的是，不想像糊弄愚昧的黔首一样，糊弄秦越人一帮人。
里正只能带着一肚子的恼火离开。
就在双方火气十足，几乎要打架的时候。
看似老实巴交的杞良，握紧了收割粮食的镰刀铚（hi），盯着田垄边的里正。
姜女吓一跳，赶忙拉住了杞良的手臂，免得做出了冲动的行为。
像杞良这种老实人，无论是被人怎么欺负，都不会反抗，却有一个不能触碰的禁脔。
家人。
只要惹怒了老实人。
老实人的报复往往是最可怕。
“呸！”
赵亥朝着里离开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鄙夷道：“早晚让他做不成里正，不就是智氏的后代，鸿门乡的一个小氏族。”
他嘴上蔑视里正，等着辅氏的里正离开，脸色突然有些严肃。
赵亥熟知咸阳、骊山一带的情况，说出了辅氏的情况，免得不了解内情的秦越人吃亏。
春秋时期，晋国的军政大权是由六姓卿族掌管，六姓分别是韩、赵、魏、智、范、中行氏。
三家分晋的开端，就是智伯瑶被灭后，韩、赵、魏三家分智氏的土地，然后逐渐瓜分晋国。
辅氏来自于智氏，是晋国卿族智氏的后代。
智氏六世祖智果，也就是智伯瑶的叔父，认为智伯瑶担任宗主，智氏将遭灭族之祸，就反对智伯瑶继任宗主。
公元前468年，智果阻拦不了智伯瑶担任宗主，带领部分族人脱离智氏，向晋国太史申请改姓辅氏，这就是辅氏的来历。
鸿门乡、汉阳里的氏族辅氏，就是当初智果脱离智氏以后那支辅氏的一个分支。
“氏族辅氏还有这种来历？”
秦越人做事严谨，从来不会轻视任何敌人，听到赵亥讲述了辅氏的来历，感到了棘手：“必须想办法尽快除掉汉阳里的里正！”
汉阳里的情况比起其他闾里好多了。
只有一个氏族，占据闾里的上百人口。
其他闾里，基本都是被数个氏族把控，整个闾里的姓氏只有几个。
汉阳里的姓氏很杂，除了辅氏以外，各种姓氏都有，每个姓的人口多了十几个，少了只有一个。
“可惜杞良伯兄没有爵位。”
赵亥叹息道：“如果伯兄有军功爵在身就好了，可以想办法让伯兄取代辅氏担任汉阳里的里正，只要管理整个汉阳里的里正是自己人，辅氏的威胁就大大降低了。”
汉阳里是个大里，人口上千，只要里正不再是辅氏的人。
秦越人就能争夺到汉阳里的话语权。
“爵位......”
秦越人犯难了：“爵位难得，只能等到黥夫找到藏匿在骊山一带的群盗，到时候让出来一名生捕群盗，伯兄才有机会。”
“春耕是大事。”
杞良站在田垄上，等到他眼里的‘官’上造秦越人、公士赵亥、公士吴广商量完大事，这才敢插话：“如果不能按时完成春耕，全家都要为奴。”
他不懂律法，却知道春耕息息相关的规矩。
提到全家为奴。
杞良脸上出现了几分畏惧的神色。
“春耕......”
秦越人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欣喜不已的说道：“我记得大秦的军功爵，最终目的是为了奖励耕战，耕还在战的前面，种出来更多的粮食，是不是也能获得爵位。”
田垄上的几人只有学室弟子赵亥，熟知大秦复杂的各项法律。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看了过去。
“然！”
赵亥拍了一下偏右髻脑袋，哑然失笑：“我怎么忘了这件事，秦律确实有奖励农耕，只要田地种的好，就能获得爵位的规定。”
秦越人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找到一个让杞良获得爵位的办法。
“不过，有很大的限制。”
赵亥郑重的说道：“通过农耕获得的爵位，最多达到四级不更，就不能继续往上晋升。”
秦越人明白他的意思。
奖励农耕获得的爵位，潜力很差，上限也很低。
最多只能达到二十级军功爵的四级不更。
再也不能往上晋升。
“呵呵。”
秦越人笑了一声说道：“伯兄只要有一级公士的爵位，足够担任里正，四级不更是很多黔首一辈子不敢想的高级爵位。”
“我......”
杞良欲言又止，做了一辈子黔首，突然听到弟弟秦越人帮他争夺里正，其实内心是不想做里正。
他这辈子都被人管着。
也习惯了被人管着。
杞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成为管理黔首的村官。
他害怕自己管理不好一个闾里的上千名黔首。
老实巴交的杞良还没说话，破烂襦袴的袖子，被姜女扯了扯，示意他不要说话。
姜女倒是比他有见识，低声道：“别插嘴，一切都听越人的主意。”
杞良苦笑一声，不敢说话了。
旁边的赵亥、吴广两人，诧异的看了一眼姜女，心中直呼秦越人的姒妇不简单，不是一般的村妇所能相比。
“按照秦律的规定。”
赵亥郑重的说道：“黔首缴纳给官寺的粮食，超出了官寺规定的一倍以上，就能获得一级公士的爵位。”
“不过，还有几条隐性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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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根据秦代农具考古资料，存在一种名为“铚”的青铜弯刀农具。其刀刃呈半月形，刀柄缠有麻绳，用于收割谷物。这种工具与现代镰刀功能类似，但形制更接近弯刀，收割效率比传统农具提升三倍。
另外，也属于是秦代农具“黑科技”之一，不仅能收割，还能用来伐木，兼具收割与伐木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