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脚印就能找到盗贼！
厨佐脸上闪过一丝惊惧，想起骊山传舍流传出去的一个斩黑蛇传闻。
难道......
秦越人当真是社公子。
出于对鬼神的敬畏，厨佐心底的最后一丝坚持被击溃了。
“我......我说......”
厨佐挣扎着站起来，不敢靠近秦越人，跪在项庄的旁边：“四月发夏衣的那天，我和申屠平在弹室赌钱，最后把家中余钱全部输光了，还欠了申屠平一大笔半两钱。”
“当时，已经输红眼的我，把厨啬夫领来的夏衣押了上去，结果......结果......”
厨佐说到这里，畏畏缩缩的看了一眼项庄，瞧见他的脸色铁青，握紧了腰间的二尺剑。
厨佐吓得浑身一哆嗦，急忙说道：“申屠平不愿意赊账，我又需要填补发放夏衣的窟窿，只能听见了申屠平的谗言，偷盗刑徒割下来的发髻卖给他。”
骊山传舍是个大传舍，除了各种小吏，还有不少在传舍服役的戍卒。
厨佐输掉的夏衣不是一笔小数目。
却用不值钱的毛发来填补。
秦越人登时兴趣大增，快要找到盗公器一案的作案动机了。
“发髻？”
秦越人疑惑道：“积库内存放的粮食、铜器，比起发髻值钱多了，申屠平为何让你偷盗发髻，不是偷盗更值钱的铜器。”
事情到了这一步，厨佐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厨佐指了指案几上的发髻说道：“小人刚开始也觉得发髻不值钱，直到后来，才知道刑徒剃下来的发髻比起铜器还要值钱，你看一眼发髻就明白了。”
秦越人的心中早就有了一个猜测，嘱咐黥夫扒下来老妪脑袋上的发髻，就是为了验证猜测。
他拿起来发髻，递给了旁边的项庄。
“髲（bi）髢（di）？”
项庄只是看了一眼，就看出来发髻的作用：“申屠平把刑徒的发髻制成髲髢，卖给咸阳的贵族，或者咸阳市的商人。”
髲髢是古代的假发。
先秦时期，高髻、繁复发式是贵族礼仪的重要部分。
需要通过佩戴假发，维持高髻的形象，如《左传》载卫庄公见夫人‘发美’，表明头发是重要的审美标准之一。
秦朝的假发市场很大，偏偏秦律又规定了斩发髻是犯罪行为。
贩卖假发髲髢，成为了一个暴利的行业。
项庄是大贵族出身，经常见到佩戴假发的贵族女人，很快就明白了偷盗发髻的原因。
众人也是恍然了。
难怪厨佐说了一句发髻比起铜器还要值钱。
卖给贵族的东西当然值钱了。
秦越人等人很快又是一喜，只是抓捕了厨佐、老妪两人，功劳不够分。
如果再加上申屠平、里门监两人，足够四人每人获得一个赐爵一级的赏赐了。
不过，过去抓人以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项伯输的那柄国宝青铜剑。
“哪里走！”
秦越人转头看向了项伯，发现一道红色楚服身影，正在慢慢靠近弹室门口，试图离开弹室。
项伯不是骊山的官吏，只要回到江东躲起来，谁也别想抢走他的佩剑。
抢走春申君黄歇的佩剑！
“你好歹也是一位楚国旧贵族。”
黥夫的反应很快，立即走过去堵住弹室门口，鄙夷道：“没想到楚国的旧贵族是这么一副无赖德性，还不如我一个群盗，至少知道信义二字。”
“你！”
项伯的脸色涨红，被一个隶臣嘲讽了，却又没办法反驳。
因为黥夫说的是实话。
项伯又不肯交出来春申剑，这可是战国四君子的佩剑。
对于楚国大贵族出身的项伯来说，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珍宝。
丝毫不亚于越王勾践剑。
双方僵住了。
“交出来吧。”
项庄正色道：“愿赌服输，秦越人只凭借脚印抓到了盗贼，你输给了他，按照赌约需要把春申君黄歇的青铜剑交给秦越人。”
“你我都是项氏出身的贵族，难道今天要做出有辱贵族身份的事？”
“我......”
项伯快要气炸了，看着主动帮外人说话的项庄，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也知道自己是楚国贵族项氏的族人，你我同为贵族，怎么帮着一个外人！”
“我没有帮着任何人！”
项庄站了起来，颇有几分春秋游侠的风范：“只会帮着公理，你输给了秦越人，便是输了，应当把春申剑交出来。”
弹室内多出几分拔剑相向的气氛。
只要项伯不交出来春申剑，就别想离开弹室了。
“你！”
项伯心中肉疼，再是不情愿，看着随时准备拔尖的项庄，只能解下来春申君黄歇的佩剑扔了过去。
“这柄剑给你！”
项伯说完这句话，一口气没有喘上来，险些昏过去。
任何一名贵族都会视若珍宝的春申剑。
输给了秦越人！
项伯只觉得一阵胸闷气短，呼吸困难，在几名隶臣的搀扶下，勉强走出了弹室。
众人却是围了过去。
一个个神色激动，看着手持春申剑的秦越人。
“簪袅，赶快拔出来，让我们也瞻仰一下春申君的佩剑。”
“这可是战国四君子的佩剑！”
“哈哈，项伯何止是肉疼，简直快要气晕了。”
在众人的期待下，秦越人握着春申剑的剑鞘，拔出来青铜剑。
“锃——”
一道剑光闪过，一柄剑身布满错金纹路的青铜剑，出现在眼前，正面近格处有‘春申君黄歇自作用剑’的鸟篆铭文，茎上两道凸箍，圆首饰同心圆纹。
“好精美的剑。”
秦越人的眼睛放光了，看着手中的春申剑，简直是与国宝越王勾践剑一模一样。
他握着春申剑的手掌，都出现了微微颤抖，自己居然拥有了一件国宝当做佩剑！
一旁的项庄看向春申剑，也是忍不住露出几分羡慕。
比起越王勾践剑，六国旧贵族更想要春申君黄歇的佩剑。
因为，战国四君子代表着贵族的权力巅峰。
“试一试此剑的锋利。”
项庄拿出了佩剑，放在案几上：“我的佩剑也算是难得的上等剑，楚国还没覆灭的时候，找来西平的匠人打造。”
“咣！”
秦越人一剑劈过去，砍在项庄的佩剑上。
众人惊呆了。
楚国大贵族项庄打造的上好佩剑，竟是被春申剑一剑斩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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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贵族佩戴假发的传统，可以追溯到西周，《诗经·鄘风·君子偕老》中“鬒发如云，不屑髢也”的记载，表明周代贵族已使用假发作为装饰，用来彰显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