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克己勾勾手,“来家人们,来问我呗。”
话音刚落,现场多一半狗仔相互对视,各个心照不宣,眼底不怀好意。
陈老三这可是你让我们问的。
长枪短炮重新架好,一排镜头齐齐转向,各种收音设备都快杵陈克己嗓子眼里了。
“……”
陈克己保持微笑,气定神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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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爷……”
“您家大嫂被拍到与小叔深夜同车共乘,酒店停留超过三小时,是否确有此事?”
“您大嫂的丈夫,也就是您亲哥,唛斯啤酒总裁,他知道这事儿吗,他是什么反应?”
“有女性团体谴责陈家败坏社会风气,您有什么回应?”
“有目击者称看到叔嫂在车内激吻,到底你们几个谁是当事人?”
阴险提问,引得周遭一阵轻佻哄笑。
“陈家二老是否知情,他们是否默许这种关系,还是准备把您逐出家门?”
“三少爷,您即将出任副总裁,你大哥是总裁,这次丑闻是否为了逼他让位?”
“……”
直接挑衅,恶意揣测,道德拷问,各种极具暗示侵略性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
有一家网媒态度嚣张,甚至干脆直接认定陈克己是当事人。
“操……阿毛哪根筋不对了。”
“……”
同行惊呆了,瞠目结舌注视网媒“妖妖零”家的狗仔阿毛,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三少爷陈克己脸色愈发阴翳。
“陈家大嫂勾引小叔”只是匿名爆料,各家暂时都没蹲到实锤,敢贴脸开大,属实够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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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阿毛示意镜头继续怼脸拍。
他心里憋着一股邪火。
陈家兄弟阋墙,事件最终被上头摁下来了,当晚WildFree门口照片也被买断作废。
“阿毛,甭和钱过不去!”经理劝他。
“我不甘心!”
“嗐!想开点!学着做个大场面的人,才会有大场面的回报!”
说得容易,你丫做一个给我看呀,只会卖嘴,阿毛腹诽。
他立志做狗仔界的“迈克王”,黑白通吃。
早听说陈家兄弟有龃龉,WildFree苦熬半年,酒钱搭进去仨月工资,总算逮住个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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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亲眼所见,周斯甜跪求陈克己,一转眼,陈克礼后来居上,兄弟俩为了女人反目。
多古早多狗血多道德沦丧。
然而,这事居然他妈的被压下来了!!!
没想到天助我也,这么快迎来惊天反转,阿毛欣喜若狂。
本来,他今天打算问谢逍叔嫂不和的,结果,陈克己竟然自投罗网。
那真不好意思了三少爷。
故意激怒他,让他情绪失控,口不择言,舆论炸锅,而他——阿毛,将会名垂狗仔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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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毛垂眸查看资料,预备憋个大招。
提问突然漏空档,所有人罕见默契保持沉默,齐刷刷望向陈克己。
陈克己黑脸,一舔下唇,提眸睃巡镜头,勾唇一笑,“我耳朵不好使,再问一遍呗。”
“……”
现场哗然。
好一个四两拨千斤,谁他妈敢再重复。
-
虚张声势。
阿毛收好资料,邪魅淡笑,“三少爷,您是否利用副总裁职权,胁迫你大嫂?”
“拜托!我还没上任呢!”陈克己哂然。
“我连办公室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我他妈怎么胁迫,用外卖软件骚扰她吗?”
……
全场一阵爆笑,气氛遽然急转,阿毛的嚣张气焰,冷不丁偃旗息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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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克己整理西装袖口,慢条斯理,并不抬眼却掷地有声道:“瞎编可以,造谣不行。”
“谁不信邪就试试看。”
“……”
无名压迫感陡然袭来。
在场所有人后背没来由一凛。
这时,裴家的十几个保镖将陈克己护下,快速隔绝狗仔镜头,直播被迫切断。
陈家司机开来LM350,董天野善后,陈克己躬身上车,驶离凤城殡仪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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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克萨斯刚汇入大路,陈克己手机响。
常遇春来电。
他一奇,提腕看表,大中午的怪新鲜啊。
陈克己活动脸颊,滑动接听。
“你在哪儿!”常遇春声色焦灼。
这通电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反应是打给陈克己,而不是谢逍。
陈克己垂首低笑,“你怎么每回都问这个,搞得我跟你们病区患者似的。”
“……”
常遇春噎了下,声线不稳,暗道他学得真快,措辞有点医院家属那味儿了。
“这时候查岗早了点不?”陈克己开玩笑。
她出差十一天,只落地高崎打过电话。
倏地,他回过味儿来,不是说封闭培训嘛,怎么又能用手机了,钓鱼执法啊。
“我看你有没有好好学习。”常遇春说。
闻言,董天野偷觑。
罪恶啊。
他特别想说,常护长求你快回来吧,三少爷夜夜笙歌,那麻将水平与日俱增。
“……”
陈克己眼角余光剜他一眼。
坐直,挠着额角追问,“除了学习,没点别的?”
他有点纠结。
怕听到有,又怕听到没有。
以他对“卷王”常遇春的了解,培训当口贸然来电,必定事出有因。
她不会关注直播了吧。
不可能,她嫌无聊,常副护士长连洪量短视频都不刷,怎么可能有功夫看直播。
她肯主动打电话,他自然高兴。
可他更贪心。
不想她只为监督他看资料,他希望她发自肺腑地关心他,妻子对丈夫,对心爱的人,而不是三甲医院的责任护士对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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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有没有?”陈克己咬字暗示。
“有。”常遇春不想瞒他。
陈克己:“……”
三少爷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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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得什么事?”陈克己撑着下巴,尽量让语气轻描淡写。
“陈克己!你干嘛跳出来呀!那帮记者多精明,活人能说死,死人能怼活!你有几个嘴,裴家处理危机公关特别在行,你……”
常遇春语速超快,又气又心疼,一口气不歇地指责,禁不住胸口起伏喘息。
直播镜头里,他那大高个一出现,她浑身血液仿佛一秒凝固。
恨不得冲进去拽着他就走。
想不通的是,她不怪他逞能,反而担心他会因此受伤害。
她只想大吼他一顿。
“……”
陈克己被她唬得一愣,紧张打了个嗝,懵逼反问,“那,那他不是逍二哥嘛。”
嘴瓢。
喊逍哥或二哥都行,逍二哥是什么鬼。
陈克己摸摸鼻尖,岔开称呼话题,“咱们情份不同,当然得路见不平。”
其实,他纯属碰巧路过。
圈里有个玩大排量的小伙儿跑山车祸,今天火化,他和朋友出席葬礼,哪知殡仪馆门口,偶遇狗仔围追堵截谢逍。
裴家在凤城向来低调,听说裴伯渔被几次堵在手术室门口,怄得老教授哭笑不得。
他无所谓。
陈家在狗仔嘴里都烂透了,人人身经百战,应付记者的尖酸刻薄,可谓得心应手。
他没想那么多,该上就上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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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大事,春儿你不用这个语气。”陈克己哄她,再不说点什么,她要哭了。
常遇春百感交集。
她切掉了直播,盖闻溪手机一样在线,全程围观了他舌战狗仔,力挽狂澜。
论装傻充愣,三少爷真是一把好手。
最让她意外的,面对咄咄逼问,他没有暴怒失控,倒反为主杀得狗仔措手不及。
笑着捅刀,看似轻浮,实则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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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
电话里一阵温存的沉默。
南北两端,两人谁也没意识到,此时此刻,亲密关系陡然迈前了一大截。
先婚后爱的感情如香水,分开后,彼此才闻到后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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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陈克己率先开口。
他嘿嘿一笑,“你什么时候回来?”
“问deadline想干嘛!”常遇春无缝戒备,“你有没有好好学习?”
就不该问,陈克己直打嘴,他清清嗓,动情沉声几分,“我想——”
“你想什么?不考核不可能!”
“我……”想你了。
“那个……我要忙了。”
食堂排队,公共场合私事不方便多讲,常遇春匆忙挂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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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戛然而止,陈克己怅然若失。
董天野眼球极限横瞥,识趣保持缄默。
车里气氛如坠冰窖。
陈克己悻悻抿嘴,抬手拽松领带,抵住头枕,失魂落魄长吁一口气。
嗡嗡。
手机振动,提示音宛如强制放大。
一条新消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