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内。
陈长安随意地坐在地上,拍了拍袖子上的灰,笑道:#34行,那我开始提问了?#34
#34等等!#34
#34还有什么问题吗?#34
妙华和尚双手合十,点头道:#34贫僧忘了提醒施主,施主的提问,还需得遵守两条规则——#34
#34第一,问题必须贫僧能理解,否则便如对盲人问色、对聋者问声,无有意义。#34他语气平和,却暗含机锋,#34《金刚经》云:#39说法者,无法可说,是名说法。#39若问题本身超出对方知见,便非辩难,而是刁难。#34
#34第二,施主自己需知答案,否则便是妄语欺人,徒增口业。#34
#34好吧……#34
陈长安点点头,心想这和尚倒有点东西,规则定得滴水不漏。
他遗憾地放弃了原本想抛出的‘NP完全’、‘黎曼假设’之类的绝世神器,思考半晌之后,转而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地上的碎石块上。
他慢悠悠地开始捡石头,一块、两块、三块……妙华和尚疑惑地看着他,但也不催促,任由他摆弄。很快,陈长安手中便多了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块。
他蹲下身,开始从下往上,一块一块地垒叠。
石块之间没有任何黏合剂,更未动用丝毫真元,全凭巧妙的平衡与角度,一层层向上堆砌。
最终,这些石块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极其微妙的悬空结构,看似摇摇欲坠,却又稳如磐石。
陈长安拍了拍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笑道:#34大师,请吧。#34
妙华和尚盯着那堆石块,眼中闪过一丝讶异:#34不用任何真元,仅凭凡俗手法,竟能让石块以如此姿态立起?施主确实不简单。#34他抬头问道,#34施主是要贫僧也垒一个同样的?#34
陈长安摇了摇头,笑容灿烂:#34不,请画出受力分析。#34
#34……受力分析?#34妙华和尚眉头微皱,#34何谓受力分析?#34
陈长安便耐心解释起来——力的分解、支点、力矩、平衡条件……他上一世是理科生,这一世修炼后,前世的记忆非但没模糊,反而愈发清晰。区区受力分析,麻烦是麻烦了点,但真要解,花点时间还是能搞定的。
妙华和尚听完,沉默片刻,又问:#34施主自己能解?#34
#34当然。#34陈长安笑眯眯地点头。
和尚看了看四周,似乎这结界自有其判断规则。过了一会儿,他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但还是盘坐下来,按照陈长安教的方法,开始在地上勾勾画画。
陈长安喜滋滋地看着他抓耳挠腮的样子,活像看到了上一世高中时代苦逼的自己。
时间一点点过去,妙华和尚的眉头越皱越紧,笔下的线条也越来越乱。
终于——
#34哗啦!#34
和尚猛地抓起纸张,一把撕成碎片,显然是被这刁钻的问题破防了。
#34没关系,慢慢来。#34陈长安表示理解:#34做受力分析嘛,遇到复杂点的破防很正常。#34
他指了指自己搭建的石块结构。
更何况为了增加难度,他还特意还包含了非共面力系、动态摩擦系数和非线性弹性形变……
就算是他自己上,没有个半天功夫也休想画明白。
妙华和尚:#34……#34
听到陈长安的#34安慰#34,妙华和尚忽然安静下来,眼神变得深邃而诡异。
他盯着陈长安看了几息,忽然双手合十,低声道:#34施主,你着相了。#34
陈长安:#34?#34
和尚不紧不慢地说道:#34《金刚经》有云:#39凡所有相,皆是虚妄。#39施主执着于这些石块如何受力、如何平衡,却不知世间万物本无定相。你眼中所见之#39力#39,不过是心识所造之幻影。#34
他越说越玄,语调渐渐高亢:#34《华严经》曰:#39一切唯心造#39,施主所问之#39受力分析#39,不过是妄念分别。若执着于此,便是堕入#39法执#39,离佛性愈远。#34
陈长安听得嘴角抽搐——这秃驴解不出题就开始念经?
妙华和尚见他不语,以为他被说动,便继续道:#34不如施主再给贫僧一次机会,重新提个问题。此次当以#39无相#39为要,莫要再执着于这些虚妄之相。#34
陈长安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34所以你说了半天,就是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34
妙华和尚沉默片刻:#34若是施主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34
陈长安震惊地瞪大眼睛,嘴角抽搐:#34好、好、好!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34
他猛地站起身,指着妙华和尚的鼻子:#34行啊,只要你承认自己不要脸,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34
妙华和尚面不改色,双手合十,平静道:#34我不要脸。#34
陈长安:#34......#34
这干脆利落的回答让他一时语塞,准备好的嘲讽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妙华和尚见他不语,继续用那副慈悲为怀的表情解释道:#34《维摩诘经》云:#39随其心净,则佛土净#39。贫僧说#39我不要脸#39,正是放下我执、破除名相的表现。#34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庄严:#34世人执着于颜面,殊不知#39脸面#39本就是虚妄。佛说#39无我相、无人相#39,既然连#39我#39都不存在,又哪来的#39脸#39呢?#34
陈长安听得目瞪口呆。
尼玛这和尚放到上一世高低是个人才啊,还是售后部门求之不得的那种。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既然已经答应了这和尚给他机会,陈长安想了想,又抛出一个流体力学的物理问题。
和尚眉头紧锁,盯着虚空中的假想水流,手指无意识地比划着。
三分钟后——
#34阿弥陀佛,《华严经》云:#39一即一切,一切即一#39,这水流……#34
#34停停停!#34陈长安摆手打断,#34又念经?行,再给你换一个。#34
这次他问了个圆周率的问题。
和尚掐着佛珠,嘴唇蠕动,像是在默算。
一分钟后——
#34《金刚经》有言:#39如来说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39,这圆周……#34
#34得,又来了。#34陈长安翻了个白眼,#34算了,最后一个,也是最简单的——笼中有鸡与兔若干,共有头35个,脚94只。问:鸡兔各几何?!#34
和尚这次不念经了。
他盘腿而坐,神情严肃,开始掰着手指脚趾认真计算。
一个时辰后,他抬起头,面色灰败:#34贫僧……不知道……#34
#34哈哈哈哈!#34陈长安拍腿大笑,#34你个辣鸡!一开始让你受力分析我还忌惮你能掐会算,原来是高估你了,结果尼玛鸡兔同笼你都算不出来?你是哪来的脸要和我比学识的?#34
和尚嘴巴张了张,一时语塞。
他自上界清净天而来,游历此方世界数百年,博古通今,甚至曾与大周国师论道都不落下风。
佛学、道经、医学……甚至琴棋书画,他都自认不弱于人。
可是……这几个问题怎么就从来没听过呢?
他呆立原地,并不明白此刻自己正在经历一种痛——
叫文科生碰到了理科生。
还让理科生先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