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坐在厅里,眸光深沉地凝视着房门,双拳攥得紧紧。
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他们还没有出来。
他脑海中不停地闪现苏奈和蒋京墨互动的种种画面……她靠在那人身上,她摸那人的脸,她冲那人笑。
她甚至会因为他拍开那男人的手而冲他甩脸色!
忍冬眼睛红了又红,左手拇指狠狠捏着右手拇指,捏得发红,几乎擦出血。
以前那个眼里、心里都是他的女孩,去哪了?
忍冬自诩生性冷硬,就如同师父给他取的这个名字一样,他习惯承受命运的磋磨,习惯忍耐冬天的寒冷,他不会爱,更不会表达爱,公司同部门的人都说他冷漠,甚至底下人还偷偷给他取了个“冰山总”的绰号,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的冷硬心肠,是被师父和奈奈给捂暖的。
一个教会他医术,治他的隐疾;一个教会他,什么叫做爱。
“忍冬,我就是想这么叫你,这名字多好听啊。忍冬另一个别名,叫做鸳鸯藤,也叫金银花,表面覆盖着粗糙的硬毛,可花瓣有短柔毛,外糙里柔。”
十四五岁的女孩,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一身轻纱白裙宛如凌波仙子,笑容烂漫。
“《名医别录》里说,今处处皆有,似藤生,凌冬不凋,故名忍冬。“
苏山奈是天之骄女,说话永远轻而有力,笃定不移,“你一定会拥有更好的人生,因为你有我。你缺的那部分,我补给你,可好?”
随着“好”字尾音的上扬,忍冬心口一痛,重重咳嗽起来。
他用拳头抵着嘴唇,却还是没控制好,血混着唾液从喉咙里喷出,溅在白色桌布上。
小昭正和前台妹妹说着话,被忍冬吓了一跳。
“师伯,你没事吧?”
小昭慌忙走过来,递给忍冬几张纸,手自然地把上了忍冬的脉。
“……”
忍冬猝不及防,没防住,小昭则是指尖一跳,“你……我,我去叫师父!”
她一探这脉,就知道不是自己能医的。
“回来。”
忍冬哑声,喊住小昭,“别吓着奈奈。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小昭顿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不该去。
忍冬擦了擦嘴,把沾了血的纸团捏成球扔进垃圾桶,问前台:“有烟吗?”
前台摇头:“这里不让抽烟。”
“那给我来杯茶吧,多谢。”
前台看了小昭一眼,示意她看紧些,自己去倒茶。
忍冬抬了抬眸,看向不知所措的小昭,问:“你叫黎小昭?”
小昭点头,“是。”
忍冬又望了一眼房门,唇一抿,“他们,真是夫妻?”
小昭知道他问的是师父和大少爷。
“是啊。包真的。”
忍冬眼神一沉,整个人的气压都冷下来。
他一身深色系衣服,头发剃的短,又戴着黑色帽子,不说话的时候眉峰都透着冷,明明也是挺英俊帅气的一个男人,不知为什么叫人瞧着害怕。
“这三年,奈奈过得可好?”
忍冬声音还是哑,音色好听,但冷。
小昭想了想这三年师父在蒋家经历的种种,摇了摇头,“不好。”
寄人篱下,又双目失明的生活,怎么会好?
何况,还遇人不淑,倒霉碰上了三少爷那一家子人,全是吸血鬼,狼心狗肺!
现在想起来,小昭都替师父觉得不值。
幸亏,遇见了大少爷。
“不好?”
这个回答出乎忍冬意料,他不禁拧眉,“怎么不好?”
小昭想说什么,前台端茶过来,用咳嗽制止了小昭,示意她别乱说话。
小昭这才想起师父的眼睛就是因为被这些师哥们赶到梅寒山才中的毒,而且师父好不容易恢复视力,在山上还差点遇害,也不见他们多心疼,还总是呵斥师父。
他们,只怕不希望师父过得好呢。
想到这,小昭忍不住刺忍冬一句:“好不好的,师伯不清楚吗?”
忍冬听出这里面话里有话,皱眉:“什么意思。”
——
房间里,苏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盯着那一双红通通的眼睛,陷入沉默。
良久,她看着镜子里的蒋京墨,说:�6�5“我居然变成了一只兔子!”
蒋京墨:“……”
“倒也不至于……”他摸摸她头,斟酌着措辞,“只是眼睛有点红而已。”
“这叫有点?”
苏奈指着自己像是戴了红色美瞳的眼珠子,撇嘴,“蒋京墨,你不会安慰人,以后别安慰了。”
“……”
她把镜子一丢,往后一倒躺在床上,消化着自己变成了“赤瞳”这一事实。
不仅如此,她还患上了夜盲症。
方才从浴室里出来,房间灯光昏暗,苏奈便发现自己又看不清了。
“那瘴气的毒,留下这么多后遗症。”
苏奈抬起手,在灯光下眼前都是模糊的,她轻叹口气,“我还是低估了她。”
蒋京墨确实不知该如何安慰,看得见的人永远体会不到看不见的人那种孤独和绝望的心情。
“你知道害你的人是谁了?”他问。
苏奈目光冷清,“有了很多猜测,但还是没有证据,不能轻易指认。”
她跟蒋京墨说着在鬼竹林碰到的机关和诡异之事,尤其是她好几次看到母亲的脸。
“我本以为,鬼竹林的机关是母亲设的,因为那‘禁地’二字是母亲写的,鬼竹林并没有外界传言中那么可怕,只是为了防止有人随意踏足,惊扰先人,才故意制造一些恐怖故事。”
苏奈一顿,抿唇,“可是那只扮成鬼的豺狼,还有那竹阵、瘴气,都和三年前我在梅寒山经历的如出一辙,一看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而这,跟赵雪儿逃不掉干系。”
“竹阵,瘴气。”
蒋京墨眯了眯眸,三年前他被逼入梅寒山,同样经历过这些。
苏奈陷入思索中,没注意到蒋京墨的神情,只冷冷道:“仅凭赵雪儿一人办不到这些,她一定有帮手。只是我现在还想不明白,她究竟为何要害我?”
蒋京墨看一眼苏奈。
他想告诉她,人是复杂的动物,有些恨,根本没有缘由。
房门被敲响。
蒋京墨以为是房服务,走过去开门,可门一打开,却是忍冬站在外头。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一怔。
忍冬对气味异常敏锐,这一室未散的绮糜,他怎么可能闻不出来?
“草你妈!”
忍冬大怒,嘭的一拳打在蒋京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