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夏话还没说完,许从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顿觉头疼,开口道:“阿树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
动手杀NPC,所要受到的惩罚惨烈又深刻。
许从任知道游夏性格中的缺陷非常明显。
但他没想到,就算已经吃了教训,游夏还没有放弃那些作死的想法。
游夏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烦躁的抓着头发,“那怎么办,总不能真让你死在这吧。”
听到那个死字,许从任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他若无其事的坐在游夏对面的板凳上,开口道:“其实我已经有办法了。”
游夏抬起眼睛,“什么办法?”
房内烛火倒映在他的那双眸子里,鲜活的,明亮的。
许从任被烫了一下,飞快移开目光,“经过这两天的探索,我发现,这个副本有bug。”
游夏:“?bug?”
他怎么不知道?
而且,一般来说,这种发现bug的事,不都是他干的吗?
老许你怎么也学坏了?
许从任:“你还记不记得,村长家那个男性花神和我们在花神殿看到的女花神?”
游夏:“记得。”
当时他还纠结,为什么会同时出现两个花神。
许从任:“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曾向阿花套话,得知了那个男性花神雕像出自村长之手,他看管的很紧,从来不让其他人靠近,只在花神巡游的时候开启。”
“所以我推测,这个男性花神应该是假的,或许是村长的邪念生出的鬼怪,又或许是其他什么伪神,总之假花神肯定是想代替真花神,之前我向阿土套话时也证实了这一点,花神巡游从村长家出发,所以巡游供奉的一直是假花神。真花神想必不会容忍这种情况的发生,而且根据我的观察,真花神拥有自我意识,只是她一直被某种东西束缚着。”
这句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从那次他们不小心冒犯花神,而花神追捕他们时,并没有取走许从任的性命这一点就能看出来,花神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只被副本设定好程序的NPC。
游夏罕见的大脑短路了:“那你的办法是……?”
许从任弯了弯眸子,说出自己定好的计划:“既然村中的村民想拿我们两个人去供奉假花神,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把全村人供奉给真花神。”
供奉这种事,又没有说一定要村中土生土长的村民才能做。
他和游夏,也可以试试。
听到这里,游夏眼前一亮,犹如茅塞顿开,他忍不住大力拍了拍许从任的肩膀,挤眉弄眼的开口,“老许啊老许,我本以为你是个正经人,没想到,你也如此心黑啊!”
“就这么干!”
“凭什么只许他们拿我们供奉。”
“两个人和全村子人比起来,应该选择哪一边,花神大人肯定心里有数。”
眼见游夏越说越兴奋,许从任却适时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但是这个计划还有一个问题。”
游夏眨眨眼睛,语调上扬,表示了疑惑。
许从任:“花神节当天,我们必须有一个人在村民巡游时制造混乱,延误供奉开始的时间。”
游夏:“这好办,我去。”
许从任就等游夏的这句话了,他跟着笑笑,道:“那好,我去花神殿将花神引出来。”
听到他这么说,游夏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你一个人去?会不会太危险了?”
许从任打消了他的疑心:“在你昏迷的时候,我跟分析局又兑换了几张道具卡,足以保命了。而且花神第一次没杀我,起码证明她对我没有杀心,我存活的概率还是挺大的。”
骗人的。
他什么都没兑换。
但现在直播和联络都被掐断,游夏根本不可能知道。
游夏心里隐隐约约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仔细想一想,这好像就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如果女花神真的是个生出自我意识的NPC,那么他们对女花神献上所有村民当做贡品,到时候提出一个小要求,应该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确认没有问题后,趁着天还没有亮,游夏看许从任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一脸的疲惫不堪,好像熬了几天几夜没睡觉一样,立刻道:“老许你赶紧的,先恢复一下精神,别一会我们打起来的时候你睡着了。”
许从任:……
他还没有困到那种地步好吗?
而且他呈现出来这种状态,并非是没有休息好导致的,而是……
算了。
许从任在心底叹了口气,游夏没发现也好,省得自己还要费心想借口。
躺在床上的许从任也在担心游夏的身体:“你呢,要不要再睡一会?或者吃点东西?”
游夏觉得自己没必要休息,他昏迷了两天,一醒过来,就有种仿佛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看着精神十足。
就是肚子有点饿。
他摸出来一个香蕉,剥开,三两口吃完,又另外拿了其他水果,“老许,你饿不饿?要不要也吃点?”
许从任摇了摇头,“暂时不饿。”
“行,那你先闭目养神一会。”
房间内安静下来。
静到呼吸可闻。
许从任在床上翻了个身,心绪烦乱之下,忍不住开口试探游夏,“你昏迷那会,有没有听见什么”
啃苹果的游夏抬头,眨了眨眼,“隐约有听到一些。”
许从任不动声色的绷紧了神经,“是什么?”
游夏:“就是你喊我名字啊,还说动手的是你,让副本惩罚你什么的。”
说着,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老许,谢谢你啊。”
许从任难得见游夏这副模样,笑了笑,“不用,你都说要和我结拜了,好兄弟说这些干嘛。”
游夏一想也是。
当熟悉的鸡叫声响起的时候,原本安静祥和的百花村一下子好像一下子热闹起来,能够听到有村民从家中走出来,彼此交谈,兴奋的讨论着什么。
反观游夏和许从任,走出房间时,只是在门口对视一眼。
说得再轻松,他们也并不能确认这个方法是否可行。
只是人活着,总不能认命。
走出房间,两人在门口分道扬镳,一个想办法捣乱,延误村民献祭的时间,一个去花神殿引出花神。
临走之时,游夏莫名有种心慌的感觉。
他看着许从任的背影,忍不住喊了一句,“老许,等等!”
许从任转过身,还以为游夏发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险些没控制住。
游夏噔噔噔跑过去,从怀里摸出个手榴弹往他怀里塞,一边塞还一边说,“我就剩这几个了,分给你一个防身用,一旦那个花神不受控制,你炸完直接跑。”
许从任话到嘴边顿了一下,露出个略带无奈的笑,“你确定这会对花神起作用?”
“只要她是实体,那就能炸到。”游夏塞完手榴弹,又把木仓给了他。
“这玩意你应该也会用,瞄准要害,任何生物都能一击毙命。”
许从任看游夏没给自己拒绝的机会,只好照单全收,“行,你放心吧,不会出问题的。”
“你这话跟立fg一样。”游夏看着许从任离开的背影,嘴里嘟囔了一句。
沉寂许久的几个人格开口安慰游夏,“别担心,没问题的。”
游夏:“真的吗?但为什么我一直心慌慌的。”
聂绍元,唐依柔,谈飞白,三人的意识小人齐齐看着叶舟,让他开口把游夏糊弄过去。
被委以重任的叶舟拿出自己最好的演技,“你应该是被这个副本的幻觉搞出来阴影了,据我推测,许从任提出的这个办法非常好,就算不能完美通关,起码也可以让你们从这个副本脱离出去。”
闻言游夏稍稍放下了一些心,也转过身,准备去给村民找点事干干。
巡游队伍已经在村长家门口聚集上了,游夏远远的听到一声,“抬花神——”
“花神巡游开始!”
随着这道声音传开,悠长的乐曲声便响了起来,悄咪咪爬到墙头的游夏往下扫了一眼,见村民们穿着统一的绿裤红衣,个个脸上带着笑,但那笑容的弧度怎么看怎么别扭,像是被人用尺子量过的一样,分毫不差。
沉甸甸的花神雕像被盖着红布,微风扬起,雕像的一角若隐若现,鲜红欲滴的月季轻轻晃动。
游夏看着,心脏怦怦直跳,觉得怪异又惊悚。
他将身体藏在墙后,知道花神绕村子巡游一圈后,就会重新回到村长家,到那时,便是他和许从任被献祭的时候。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没有被提前困住,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游夏从墙上跳下去,琢磨了一下自己身上现在的道具卡,觉得制造混乱最好用的方法还是要用热武器。
说干就干。
他把仅剩下的两个手榴弹捏在手里,小心的尾随着巡游队伍,同时注意藏匿自身气息。
巡游路线许从任已经打听过,会经过花神殿,然后全部村民在门口跪拜花神,再起身继续,开始献贡品祈福。
终于,看着队伍快要抵达花神殿前,游夏一把扯开引线,避开人群扔在他们附近。
砰的一声巨响。
泥土连带残破的花瓣被一起掀飞,立刻引起村民的慌乱,原本整齐的队形骚乱起来,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窃窃私语声传了过来。
村长脸色难看的从人群中走出,正要安抚大家。
忽然有人发出这样一声高呼。
“这是花神降下的惩罚!”
于是混乱开始加剧。
“什么?花神的惩罚?”
“可我们不是和往年一样,抬花神巡游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游夏就在这个时候登场了。
他大步走到抬着花神雕像的几个人面前,底气十足的指责村长,“要想知道为什么,就得问问村长你为什么让大家抬着一个假的花神雕像?”
一石激起千层浪。
假花神这三个字一说出来,村民们立刻就激动起来,议论声变得更大。
抬雕像的阿土冷哼一声,看着游夏,率先质问道:“你一个外乡人在这里乱说什么?还不赶紧滚!”
“这位人,你说雕像是假的,有什么证据吗?”
村也在这时走过来,脸上没了之前的和蔼好说话,阴恻恻的看着游夏,像是终于褪去了什么伪装一样,“乱说话,可是会被拔舌头的。”
游夏环视一圈,看到一道道冷漠质疑的目光,大声道:“好!那我就让你们看看!”
说完,他反应极快的拉开雕像上盖着的红布。
红布落下,玉白的雕像露出真面目,精致秀气,眉眼低垂,带着悲天悯人的神性,的的确确是女性的模样。
村长抬头压下村民们的声音,笑容弧度加大,几乎是嘲讽的看着游夏,“人,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游夏却步步后退,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
可事实就是如此。
眼前的花神雕像和花神殿里的一模一样。
“不,这不可能……”
游夏喃喃自语道。
村长走近几步,皮笑肉不笑的开口,“为什么不可能呢,我们百花村,从来都只有一位花神。”
听到这句话,游夏才蓦然反应过来,他猛的转头朝花神殿内看去,瞳孔缩到了最小,心中的那个可怕的猜测已经呼之欲出。
村长跪地,高呼一声,“请出贡品,献祭给尊贵的花神大人!”
“请出贡品,献祭给尊贵的花神大人!”
在村民们如震天撼地的高呼声中,阿青带着另外三位青壮年,抬着沉重的花篮从花神殿内走了出来,他们每走一步,都会发出重重的落地声,缥缈迷幻的香气,微微摇曳的花瓣,一起向着游夏席卷而来。
他没有任何反应时间,也没有一丝遮挡,就这样直面了最残忍,最恐怖一个画面。
那花篮中端坐的,似花非人的贡品,是他最熟悉的一个人。
漆黑的棺材花篮中被填满了各色花瓣,随着风的吹动,扬起又落下,许从任就这样坐在花篮中央,通身赤裸,身体扭曲,被摆出插花一般的造型,而他的四肢已经异化成银色泛着光的枝叶,皮肤爬满了细细的脉络和纹路,从脖子往上变成金黄璀璨的花瓣,双眼紧闭,嘴巴微微张开,几根花蕊从嘴里探出,昂扬向上的生长着。
极端美丽,又极端妖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