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有没有被吓到？”
刚才黑暗中的那一拽，乔樾来到了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
“枪声，我听到了枪声……”她在惊魂未定中紧紧抓着男人的衣服，眼里的情绪在灯光下自然流露，是害怕亦也有紧张，被看得一清二楚，“你的人开枪了？”
沈斯言没有说话。
乔樾紧张的情绪瞬间转化为愤怒，“我们明明说好的，你怎么可以……”
蓦地，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沈斯言将人抵到墙上，顺势将房间里的灯都关了。
顿时陷入一片漆黑，落在她头顶的嗓音被刻意地压低：“外面有人，姐姐小声点。”
“快来人啊，季娜女爵受伤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惨烈的呼喊。
乔樾脑袋一时凌乱不堪，女爵季娜，尼古拉的第八位继承人？
她怎么会在那里。
走廊上，刚才明明就只有她，还有……
乔樾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交谈声越来越多，走廊上已然陷入一片混乱，但始终没有听见郭奕舟的声音。
面前的胸膛压得她快要透不过气，她用掌心推了推，语气还算平静：“他也受伤了？”
她方才听见有两声枪响，但间隔的时间不长。
“我不知道，姐姐。”沈斯言握住了在他胸膛上的那只手，低声道，“姐姐很担心他么？”
乔樾眼睫微颤，没怎么犹豫：“我没有，我们说好的事，你不准反悔。”
下巴猝然被微凉的指尖挑起，黑暗之中，她看不清他的样子，但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就在她眉心环绕。
沈斯言眸色里充满了探究与戏谑，“到那时候，姐姐真的会舍得伤害他吗？”
乔樾莫名有种敌在暗她在明的错觉，“我……”
话未落，房门就要被人打开，沈斯言带着她转身躲进了书柜后的角落。
这里不算隐蔽，但不仔细找，不会轻易被发现，就算被发现了，看到他们在做什么都会默默掉头走开。
因为，沈斯言嘴角邪肆一勾，忽而低头，用力地，发了狠地含住她的唇！
“唔……”
！！
房间门并没有被打开，门外的女佣皱着眉，毕恭毕敬道：“不好意思，先生，请不要擅自走动。”
郭奕舟沾满鲜血的手在门把骤然停下，看见走廊那头走过来的几位警官时，眼里漾起了一抹讥诮。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为首的人先来到跟前，说：“先生，我们怀疑你就是谋杀女爵的凶手，方便接受我们的调查吗？”
一时间，几位警官迅速围了过来，根本就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询问也只不过是气的说法，毕竟来这里的人都是贵，不好轻易得罪。
郭奕舟垂下手，不疾不徐地道：“你们怀疑我，有证据吗？”
是啊，抓人要讲证据的，凭什么现场只有他在，人就是他杀了的呢？
既然当场又没有第三人看见，他手里更没有枪支，这里也没有监控，根本就不能断定他杀了人。
为首的警官看向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女佣，女佣瑟缩着说：“我亲眼看见这位先生向季娜女爵开了枪。”
郭奕舟没有开口为自己反驳，眸色沉寂。
他在想方才那一瞬间的事，灯灭之前，他很确定，扑过去的人是那个纤细踉跄的身影。
灯光再次亮起时，与他一起滚在地上的人却是一个身材微微发了福的中年女人，她胸口的血一股股喷涌而出，惊悚之余，他在庆幸，同时也在心头松了一大口气。
还好不是乔樾。
这时另一佣人来传法尼古拉公爵的话：彻查此事！
竟然有人敢在他的寿宴对他亲生女儿痛下杀手。
季娜女爵已经当场身亡！
既然是公爵的命令，在他们动手前，郭奕舟先表示可以跟他们走，在广庭大众之下，警察将他带了出去。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在千里之外的陈劲耳里。
国内已经是下半夜，刚睡下，陈劲接到这通电话，一股脑从床上起来，一边换衣服一边对着电话交代事情。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得去一趟，立即就让人定了去往莫斯科最早的航班。
陈劲准时在早上六点登机。
以此同时。
“先生，你确定你扑向的人不是季娜女爵？”
这句话，他们已经问了不下十遍。
郭奕舟淡声重复：“我出现在那，要找的是另一个女人，她的名字，乔樾，我听到枪声响起，灯光也灭了，我害怕她会受伤，下意识就去抱住她。”
不大的审讯室里，问话的人面面相觑，离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小时，警察寻问的所有逻辑，都逐一被郭奕舟推翻。
手上的血迹早就干了，一阵强烈的不适狠狠地缠上他心头。
他想的不是自己能否走出这里，而是那个女人。
依据警察问话的推断，到现在连杀害女爵的作案工具都没找到，更不用说有什么铁证，唯有那位目击证人的供词。
很显然，这样的事，是来自那个人的报复，在深城的时候，他也像此时这样被人关在讯问室里待了一夜。
郭奕舟嘴角没由来地一哂。
真是睚眦必报，幼稚得很！
……
三小时前。
一个巴掌甩到了沈斯言脸上，力度并不重，在挣扎的时候她已经用尽全力，哪还有打人的力。
沈斯言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葱白又修长的指尖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不怒反笑。
被咬的感觉还挺疼。
乔樾眨了一下眼睛，看向门缝的光亮，拧起眉，“我还没准备好。”
“嗯。”沈斯言拍了拍她的后肩，“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是他冲动了，才让人家气急败坏对他出手。
“我们下去。”
“好。”乔樾早就不想待在这里，只是，他并没有带她离开，而是带她走进一个小厅。
因为他们的出现，盛装打扮的男男女女纷纷看了过来，眼神各异。
乔樾并没有以全貌示人，脸上戴了面纱，遮住她的半边面孔，只露出一双乌黑透亮的眸子。
她一踏进来，就对上那双邪佞的丹凤眸，后者眉梢微不可见地一挑。
坐在最中间的老人眉峰微蹙：“Boris，刚才去哪了？”
乔樾一下就听出了他话里质问的意思。
沈斯言神色自然，搂过乔樾的肩膀，“我们一直在房间。”
“哦？这位是？”
众人的目光一下全转移到乔樾身上来，仿若有数万盏灯照到她身上的不自在感。
藏在面纱后的表情僵硬无比。
沈斯言握紧了她冰凉的手，介绍：“女朋友。”
乔樾对上尼古拉打量的目光，微微颔首道：“公爵，节哀。”
她说的是中文。
立即就有人提出了质疑：“Boris不是一个人来的吗？怎么会多了一位女伴。”
沈斯言不动神色纠正：“不是女伴，是女朋友。”
“不可能，你明明是一个人进来的。”那人用手指着乔樾，眼神犀利，“是不是你对我姑姑开枪？”
沈斯言立即挡在了乔樾面前，放声斥道：“你胡说八道！”
乔樾被他吓了一跳，向来说话斯斯文文的男人，也是有这么凶的时候。
“我看贼喊捉贼的人是你。”
女人不服道：“谁不知道你这个野种回来就是想杀掉我们所有人……”
“好了！”
女人的谩骂声在一声凌厉的声音中戛然而止。
尼古拉挑眉示意：“走吧。”
沈斯言带着乔樾鞠了一个躬就离开了。
上了车，乔樾摘下面纱，似是不在意地问：“人是你杀的？”
“不是。”他回答得很快，没有丝毫的犹豫。
乔樾去看他的眼睛，后者温柔含笑地回视。
“那是谁？”
不是他还能是谁？
“我不知道呀，姐姐。”
那声姐姐在唇齿之间缱着些意犹未尽，乔樾抿了抿唇，错开他的视线，又是不经意地一问：“他人呢？”
沈斯言老实交代：“进了警局。”
“你安排的？”
沈斯言没说话，等于默认。
乔樾看着窗外，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转回头，厉声道：“你撒谎，你知道杀季娜的人是谁！”
今晚这场游戏里，她就是诱饵，用来引诱郭奕舟去达到他的目的。
他只要来到蔷园，走近十字架，就会有人开枪，对季娜女爵进行暗杀，又或者来到十楼。
总之，无论郭奕舟踏出哪一步，都会走进他的圈套。
沈斯言歪着头，嘴角勾起一道浅弧：“没错，我是知道，但我不告诉姐姐，姐姐也没必要因此跟我生气。”
乔樾怎么能不生气：“你不准对我撒谎！”
她半生气半撒娇的态度，很让人满意，沈斯言乖巧点头：“以后都听姐姐的。”
……
陈劲一下机场就直往警局，把人保释出来。
坐上车，他递给郭奕舟烟盒，瞅了他一眼，幸灾乐祸一笑：“怎么出远门也不带个人在身边，要不是在参加寿宴里边有我们认识的好心人来给我通风报信，你是不是就打算进去待几天再出来？”
这人心还真大！
郭奕舟咬出一根烟点燃，眉心的疲态显而易见，他拿下唇上的烟，放去窗沿外，淡声开口：“我见到乔樾了。”
陈劲一下就睁大了眼睛：“怎样，她答应跟你回去了？”
“没有。”
“那……她拒绝了你？”
“没有。”
陈劲翻了个白眼，话说回来：“没事，反正在你洗脱嫌疑之前都不方便离开，你有的是时间。”
郭奕舟心不在焉地说：“国内还有事，我不方便在这里待太久的，最多三天就要回去了，你给我想想办法。”
“女人还没有你的事重要？”
陈劲啧啧鄙视，“不过也是，家主这个位置不是那么容易坐稳的，和陈家分家以后，你要做最大的，就必须要有点本事才能服众。”
不过：“你看起来也不像有兴趣，之前不是说就只想当律师吗？”
郭奕舟沉默了一会，才拿起香烟放到唇边：“他要我坐上那个位置，那就如他所愿。”
陈劲一脸茫然：“谁？”
……
昨晚的事好似只是一场梦，乔樾在第二天醒来之后，照常去上学。
沈斯言也照常送她出门，在吃早餐的时候就看见她手上的戒指没有摘下。
在路上的时候，忍不住问：“姐姐喜欢这个款式吗？”
乔樾有些懵，在他眼神示意下才知道他问的是她手上的戒指款式。
她冲他嫣然一笑，“喜欢，它很特别。”
她知道他问的并不是这个问题，所以又加了句：“我也喜欢你。”
她的突然表白，沈斯言根本就无所料及，看到了她明亮漂亮的眼睛里只有他的身影，让人有些恍惚。
好一会，他才去牵住她的手，还未开口。
乔樾又又道：“我最喜欢手上的这朵花。”
沈斯言低头闷声一笑。
乔樾眼神追着过去，毫不留情拆穿他：“你脸红了。”
她猜：“我该不会是你的第一任女朋友吧？”
不会吧不会吧。
他这个年纪说是谈过好几任也不奇怪。
沈斯言没有说真话：“你不是。”
乔樾了然：“好吧，那我是你的第几任女朋友？”
“最后一任。”
她忽地就接上了他含情脉脉的眼睛，不得不说，他是有讨女人欢心的本事。
例如昨晚，在一系列紧张的氛围下跟你表白然后强吻你，乔樾恐怕会记一辈子，就算以后不在一起，每当看见烟花，可能都会想起这么一个人。
温柔阴翳并存，让你辨不清是真是假，又浪漫得让你心跳加速。
很快就到了学校，乔樾下了车，在车外跟他挥手。
沈斯言跟往常一样，不过眼里多了分羞涩：“晚上来接你回家。”
“好。”
乔樾转身进去，走了一段路，蓦地停下，回头，扫了一眼人来人往的路，又继续往前走。
她知道的，这些天，沈斯言一直都有安排了人在跟着她，总是会在她有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
校园外，一辆SUV在路边缓缓停下。
车里的人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