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男子全家从宅子中搬出,而女子与那小小婴孩的魂魄却滞留在了宅子里,并将租户们全都吓跑了。
南荣婳微微皱起眉,正琢磨着这熟悉感的由来,戏台的一侧缓缓走上一名身穿素衣的女子。
南荣婳见那女子的第一眼便愣住了,目光定定看向那女子手中的…灯笼。
当真怪异…
这女子竟与南荣婳先前的打扮别无二致。
只见她气定神闲,不顾周围人的阻拦,租下了那宅子。
而后,在她的帮助下,冤死的女子终又见到了挂念的夫君,一切真相大白于天下。
…
楼下大堂的喝彩声不断,间或有对戏中父亲的怒骂、对有情人无法长相厮守的遗憾。
而更多的还是对戏中那名素衣女子的讨论:
“听说这戏本子中所写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那这素衣女子也是真的?”
“是真的!这戏本子是馆主亲自写的,戏中被冤死的那女子名叫夏莲,现下就在馆中做工,是她亲述给馆主的!”
“少来!阳间怎么可能有这般能人?!”忽地,一道男子的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语调中带着浓浓的傲慢,“当年,少爷我将死之时,家中人可是请了大庆国所有的异士,他们竭尽所能都没能将我的魂魄留住。若阳间真有这般厉害人物,我家中怎可能不知?!”
方才还感慨素衣女子厉害的几人认出了这男子,此人有些家底,说话一向傲慢。
在场中人不愿惹事,均住了口,馆中一时安静下来。
男子冷哼一声,似乎很是得意。
正待再开口批判几句这戏本子,忽有一道少女的声音从大堂的角落中传出:
“明明是井底之蛙,却以为见到的那方寸天空便是全部了,当真可笑!”
少女的声音稚嫩又柔弱,却偏偏说出口的话夹枪带棒,听起来有几分滑稽。
南荣婳的视线向声音传来处看去,然后便看到了一名身穿粉色绸衣、身形单薄的姑娘。
随后南荣婳愣了片刻,低声喃喃道:
“她明明只是普通魂魄,可身上竟有另一人全部的魂力…”
要知道,此种情形多半是有人甘愿将珍贵的魂力赠给她,护她死后周全,而那人自己却多半是魂飞魄散了。
思索间,大堂中已经吵嚷起来。
方才那名傲慢的男子见对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便甩着袖子大步走上前去,怒道:
“你竟敢跟少爷我如此说话,简直不知天高地厚,还说什么井底之蛙,你这小丫头知道个什么!”
说着,此人便气势汹汹到了那姑娘身前,作势撸起袖子便要挥过去。
二楼雅间中的南荣婳静静看着这一幕,没有丝毫出手相帮的意思,只在心中默念道:
一、二、三…
瞬间,大堂中响起男子痛苦的叫喊声和人们的惊呼声!
只见那男子的手马上要触到粉衣姑娘身上时,他整个魂魄竟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一样,倏然被掀飞,然后摔落到了戏馆的门口。
哀嚎了几声后,男子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哆嗦着手指着明明站在原地连胳膊都没抬的粉衣姑娘,一副不可置信地表情说道: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明明魂力浅薄,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此时,一名年轻妇人从戏馆的后台闪身而出,面色不虞地朝男子说道:
“我与窈蝶都是受方才戏中那名厉害姑娘所帮,怎么可能是你这种心思狭隘的井底之蛙所能明白的!”
此时,大堂中已有人认出了这妇人,低声说道:
“这妇人便是夏莲,方才那戏便是根据她的真实经历写成的,再加上这名叫窈蝶的姑娘,想来那戏中的素衣女子果然是真实存在的啊!”
“是呢,看来阳间确有这般厉害的人物!”
…
戏馆门口的男子见状,再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趁人不注意灰溜溜地逃走了。
南荣婳的目光落在相携入了后台的两个女子身上,心中疑惑丛生。
夏莲…窈蝶…
若这出戏中那素衣女子真是她,那想来,她必然与这两位女子相识。
南荣婳不发一语,她侧过头看向面色如常的容风,心道他定是全然知晓,故意带她来看这出渡魂的戏码。
正琢磨着,容风一副从容的模样起了身,注意到身旁之人还坐在椅子上未动,他转过头来挑了挑眉道:
“怎么,没看够?”
见南荣婳只默默盯着他看,容风勾唇一笑,作势要坐回到椅子上,陪她再看一遍。
“不必了。”南荣婳这才起身,先一步向雅阁外走去。
她的身后,容风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眉目中尽是柔意。
木制的楼梯盘旋而下,延伸到一楼的大堂中。
南荣婳一身红裙,拾阶迤逦而行。
虽面上不显,但她心中一直回忆着方才那出戏码,不断在脑海中思考她十年前经历的种种可能。
往日,南荣婳思索之时便会下意识地摩挲灯笼提杆,可此刻待发现手中触感不同以往,她这才回过神来,自她从天界醒来,便再没见过那从不离身的灯笼。
如今,她的手心中握着的是梦中双喜交给她的那颗透明的珠子。
珠子被她握了这许久,却依旧泛着凉意。
南荣婳有些神思不属,从木阶的最后一层走下时,未曾料到忽有一道白色的魂影猛然从斜后方钻了出来,似是刹不住车一般,直直撞到了南荣婳的小臂上。
透明的珠子瞬间脱手,掉落在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而后又弹跳了几下,才滚落到戏馆门口不远的地方。
南荣婳心头一跳,赶忙快走几步将珠子捡起。
举至眼前查看,只见那原本光滑的珠子上已有了数道细小的裂缝。
而那裂缝中…
“哇!”
还不待南荣婳再仔细去看,身后传来一道婴孩的哭泣声。
她转回头看去,见哭声正来自撞到她身上的那道魂影。
魂影极小,想来故去之时不过是个奶娃娃罢了。
南荣婳微微蹙了蹙眉,她可不善于哄孩子,再说明明是这小魂影撞到了她,怎生却哭得这般委屈?
她下意识地看向容风,却见容风只饶有兴致地盯着那小魂影看,亦是没有上前安慰的意思。
魂影虽小,哭声却大,不多时便将整个戏馆中人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南荣婳暗自轻叹一声,正打算上前,却见那名名叫‘夏莲’的年轻妇人从戏台后急急奔出,朝此处而来。
一边跑一边焦急喊道:
“安儿?发生什么事了?”
南荣婳看了看夏莲,又看了看身前不远处的小小魂影。
想起方才台上那出戏,莫非…
眼前这小家伙便是被自己的祖父淹死在湖水中的那个无辜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