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决定回母亲家里住上几天。
安安下班后,回家收拾了两包衣物和用品回到母亲家中。王文英见安安突然带着衣物回来,很是诧异。王文英说:
“自己家里住着好好的,为啥回来住啊?”
王文英这么一问,安安想起昨天晚上和许少华的僵局,一阵委屈忍不住哽咽起来。王文英看安安掉下眼泪,猜想又是两人闹了别扭。知女莫若母。对于安安,王文英实在是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三天两头的闹别扭,作为母亲也实在是无语。但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看到安安伤心,不由自主的又想问上两句。王文英说:
“安安,你已经是结婚两年的人了,为人妻,为人儿媳,你的脾气是不是也该好好的改一改了?”
安安说:“妈,我还是不是你亲生女儿啊?你不问问清楚就来寻我的不是,你就不能把自己女儿往好的地儿想想。”
王文英说:“我根本不用去想,你和少华闹别扭,哪次不是你先挑衅起来的?”
安安说:“妈,你真的冤枉我了,是他跟我闹好不好,不是我跟他闹。”
王文英说:“冤枉你?那你说来我听听。”
安安说:“我。”
王文英说:“怎么,说不出来了。虽然你是我闺女,但,孰是孰非,我必须得问清楚,少华是个好女婿,不能因为你无理取闹而影响了家庭和睦。”
安安见母亲又和往常一样,不站在她这一边。虽然失落但也无可奈何。母亲不是父亲。打小母亲对她的疼爱就少于父亲。但是,自己的个性却又同母亲相似。她和母亲也呛茬惯了,不自觉的就想和母亲呛个输赢。
安安犹豫了一下,又说:
“妈,许少华,许少华打我。”
王文英一听,不觉一个愣怔。但思维很快反应过来。猜想安安肯定觉得自己不重视她,才故意加重情节问题的。王文英说:
“安安,你们两个闹别扭我相信,你说少华打你我不相信。夫妻之间怎么拌嘴都没有关系,但抬手打人,我觉着少华还是有修养和分寸的。”
安安说:“妈,我真不明白,你怎么对许少华如此护短,让我都有些不认识你了。”
王文英说:“事实摆在这儿呀,这两天里我想不出许少华打你的理由啊。安安,许少华的奶奶生日,你们回乡下老宅待了几天,家里家外那么多人,许少华会不顾脸面无缘无故打你?”
安安说:“就是因为奶奶的生日起因。”
王文英一听是老太太生日的起因,心中暗自犯了疑惑。许少华能在这种场面抬手打人,肯定安安给了许家不小的难堪。自己有时候对安安的胡搅蛮缠还都无法忍让,何况是这种场面。如此想来,安安挨打有几分可信。
王文英让安安在沙发里坐下,拿出一瓶红花油递与安安手里,问安安被许少华打了哪里。安安把红花油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告诉王文英被打的地方已经好了。
王文英说:“真正的起因呢?”
于是,安安就把奶奶生日,许少华单位同事和一些知情的企业经理送红包的缘由说了一遍。
安安说完。王文英又说:“既然商量好了退回去,为何还要打架啊?”
安安说:“瑞丽,梦涵她们的红包,奶奶让带了回来,也叫退回去。我不同意。”
王文英说:“安安,你缺钱花吗?”
安安说:“妈,你这是什么问题?我怎么会缺钱花。”
王文英说:“这问题不就解决了吗?红包的事儿根本不是多大的事儿,为何非得吵架?”
安安说:“也不是非得吵架不可。问题是他许少华看我哪哪都不顺眼。”
王文英说:“安安,你记住,有关许少华工作上的事务和应酬,你一概不能参与,也不要过多质问。许少华这方面根本不会出什么问题。还有,他是行长,一些跟他工作有关联的人物,在某些方面有求于他,在他那里若通不过,也肯定会绕着弯儿曲线救国。安安,这方面你一定得把持住,不能由你这儿出问题,毁了少华的前程。”
安安说:“妈,这件事打住,咱不说了。那我结婚时候收的红包总该留着吧。后来,也都被许少华退回去了。”
王文英说:“两年前虽然少华职位还低,但毕竟是市副市长许德祥的儿子结婚,岂不是给那些想寻求投机的人士一个机会。所以,就难怪许少华拒绝婚宴,只宴请亲朋好友了。”
安安说:“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就那么简简单单的随便两桌就算过去了。还不如许家老太太的生日热闹。岂不让外人看轻了我。”
王文英说:“安安,别人怎么看,怎么说,那都是别人的事儿。你该让自己成熟起来了,收起自己身上的刺,以后好好过你们的日子”。
安安和母亲诉说了半天,绕来绕去问题起因又绕回到了自己身上。心中不免仍有一些不平衡。安安说:
“妈,我算看清楚了,无论任何事情,无论对错,你都会说我的不是。在你眼里,我全身上下都是缺点,没有一处优点。我的一些改变你也看不到,世上哪有你这么当妈的,自己女儿挨了打受了委屈不向着自家女儿,却将胳膊肘朝外拐。”
王文英说:“安安,虽然妈一辈子争强好胜,个性倔强,但妈为人处世,喜欢站在中间立场上观的看待人和事。一个巴掌拍不响,要想自己的婚姻家庭幸福,就要学会谦让,学着去经营自己的婚姻。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等你到了妈这个年纪,回头望望自己的过去,想想自己为所爱的人的付出,你会有一种没有遗憾的满足感。到那时,再想想自己现在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你会感慨到自己的幼稚和不成熟。所以,有时候,不能太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安安任由王文英嗦,自己干脆默不作声。稍后,王文英又说:
“既然把衣物带回来了,就在家里暂住几天吧。”
一周后。陆建平在楼下跟棋友们结束战斗回来,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慌忙拿起菜筐就要下楼,被王文英叫住。王文英说:
“老陆,你稍等一下,有话跟你说。”
陆建平说:“文英,我知道该买什么菜。这都不用你交待,女儿的口味我最清楚。”
王文英说:“不是买菜的事儿,你坐下再说。”
陆建平放下菜筐,坐到王文英身边。说:
“文英,什么事,你快说,农贸市场去的晚了,就买不到合适斤两的黄河大鲤鱼了。”
王文英说:“老陆,你呀,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看你把安安都惯成什么样子了。小时候宠着,惯着还能说得过去,因为她小。现在都多大的人了,还这样宠溺着,也不知道说教说教。”
陆建平一听王文英的口气,就知道王文英又被女儿堵住气不顺了。于是,对王文英说:
“跟自己的女儿较什么劲儿,好了,有什么事儿回来再说。”
王文英说:“这一次安安和少华拌嘴,挨了打了。”
陆建平一听,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瞪着王文英说:
“安安都回来了一周了,怎么才说?多大的事儿,还打人?不行,我的女儿从小到大我都没舍得碰一指头,他许少华凭什么打安安?”
安安在自己房间里听到父亲的语调一声高过一声,知道父亲在为她鸣不平。于是,出来对陆建平说:
“爸,没什么,这事儿是我作的不对,你可千万不要去找许少华,以免落下护短的名声。”
陆建平对王文英说:“安安自从结了婚以后,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通情达理又知道迁就人。不行,我得问问许少华,至少要给他一个黄牌警告。否则,有了第一次,就会有二次,接下来还会有三次。”
王文英无奈的摇摇头。站起来对陆建平说:
“你出去买菜吧”
陆建平反而拽王文英坐下。说:
“文英,你怎么也学会说半截话了呢?快说说他们两个究竟为了何事?”
王文英看了一眼安安,对安安说:
“安安,要不,你给你爸再叙述一遍?”
安安转身又回了自己房间。王文英就把安安回来暂住的因果告诉了陆建平。陆建平听后,思忖良久,对王文英说:
“安安做事是有些欠妥,既然已经商量好了,许少华为何还会动手?”
王文英说:“我也觉着哪里有些不对。仔细想想,这些范不着动手啊。所以,我想啊,要么是安安没有完全说实话,要么就是许少华心中有事儿。”
陆建平说:“文英,那你的意思是?”
王文英说:“你去农贸市场,顺道拐去家里看看,跟许少华谈谈。不管咋说,有事论事,以后不能再动手打人。”
陆建平说:“万一,许少华没在家呢?”
王文英想想,如果许少华不在家,陆建平再拐去单位宿舍,绕来绕去,时间有点太晚。于是,就对陆建平说:
“老陆,你拐去家里,我去少华单位转转。”
王文英和陆建平一起下楼,各自按商量好的路线而去。
王文英来到许少华单位的宿舍区,刚巧看到许少华正在宿舍门口站着。看到王文英来了,许少华赶紧让丈母娘进屋,接着请坐,倒茶。之后,许少华说:
“妈,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王文英说:“哦,没事儿转转。”
许少华心想,王文英根本不是那种能够闲下来的人。公司的事务繁杂,很多事儿都等着王文英亲自拍板,定案。再加上最近王文英的公司正在跟别的公司洽谈合作的事儿。仿佛听安安说起,王文英的公司最近财务吃紧,资金流动不畅,看来,丈母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想到这儿,许少华说:
“妈,你找我,是不是有事儿?”
王文英说:“少华,我没事不能过来看看你吗?你有多久没有回过丈母娘的家了?”
许少华说:“妈。看你说的,我也没说过,没事你不能来呀。这段时间,单位里杂事儿比较多,有点分不开身。所以,没有顾上过去看您。”
王文英说:“安安都回去住了一周了,你就不能过去看看吗?”
许少华说:“安安平常下班以后又没有什么事,回去多住几天也行,顺便还能照顾一下您和爸。她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
王文英说:“少华,安安这次回去暂住,你就没有要跟我说的吗?”
许少华说:“妈,您希望我跟您说什么?”
王文英说:“少华,妈的脾气你多少也有所了解。说话不会拐弯抹角。你和安安有些感情不和,妈也清楚,知道你比较委屈。但现在。不管怎样,都应该往着好的方向前进。生活中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俗话说,自己牙齿还有咬着自己嘴唇的时候。但是,拌嘴归拌嘴,要学着大事化小,小事儿化了,切不可动手打人”。
许少华一听,就明白了王文英的来意。但王文英话说到最后,许少华就有些听不明白了。许少华说:
“妈。我没明白你的意思。什么动手打人?谁动手打人了?”
王文英说:“打了人知道错了就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许少华说:“妈,安安告诉您,我打她了?”
王文英说:“你没有吗?”
许少华说:“妈,这么说吧,我许少华这辈子,不管什么事儿,都不会对女人动手。你的女儿,你应该最了解,最清楚。你这么英明,安安有没有实事求是,相信您一听就能明白。”
王文英本来是抱着兴师问罪的态度来的,没想到反被女婿将了一军。不管怎样,王文英毕竟是丈母娘,是长辈。许少华如此言辞,王文英心里多少有些不悦。
王文英说:“你说的不错,安安是有些不会做人,但你作为她的爱人,知识层次又高于她,就应该迁就她,处处指教她。这样才能夫唱妇随,家庭和谐。我相信安安不会无中生有。”
许少华说:“妈,这次您还真说对了。安安说我动手打她,还真是无中生有。我自己做的事儿,桩桩件件我都清楚,哪怕是遥远一些的事儿,我都能记忆犹新,甚至,一生都不会忘记。目的就是,时时提醒自己。”
王文英没有想到,自己与女婿的这次谈话,竟然使自己竭尽词穷。但又不好意思沉默冷场。于是,对许少华说:
“少华,妈也没有别的意思。这事儿咱就按下不提了。妈再问你一件较为隐私的事儿。你不必不好意思,要跟妈说实话。”
许少华说:“妈,您说。”
王文英说:“你看,你和安安结婚都两年了,也该考虑着生个孩子了。抽空去做个检查。有毛病咱治疗,没毛病的话就抓紧时间。这话我跟安安已经提过,让她也去做个检查,别是上次流产后落了毛病。”
许少华一直清楚,安安为了得到他,为了爱情不择手段。安安怀孕的事儿原本就是子虚乌有,流产的事儿更是无稽之谈。但为了顾及安安的尊严,他只好咽下了这个瞒天大谎。现在,既然王文英主动提及此事,许少华决定告知实情。许少华说:
“妈,安安她从没怀过孕,也没有为此流产过。你自己的女儿,应该很清楚。如若不信,可以去医院做个验证。听说,冰冰的婆婆刚巧是市医院的妇科专家。”
许少华此言一出,对于王文英来说,无疑是一枚惊天大雷。震得她几乎张大着嘴巴。过了一会儿,王文英才回过神来。问许少华:
“少华,你说这些,是真的?”
许少华说:“妈,您回去问问安安,如若她能说实话,你就会明白。今天您若不提起此事,我永远都不会说出来。妈,话说至此,我不怕你生气。我和安安从未发生过性关系,从来没有。”
王文英说:“这”
王文英此时不知道该怎么评说自己的女儿。心中不由暗自哀叹,哀叹安安的为爱执迷,拿一生的婚姻做赌注。也哀叹许少华的为爱牺牲,把爱情真正葬进了婚姻的坟墓。两个孩子孰是孰非,此时都不重要,她只希望他们以后的日子能够各自幸福,别辜负了人生。
许少华不知道王文英心中此时正在想些什么,既然话一出口,他的心里便再也没有了顾忌。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他相信,王文英不是那种不明事理,一味只知道护犊子的糊涂丈母娘,他索性把心中的意愿全都吐露出来。许少华说:
“妈,我想跟安安离婚。”
这时候的王文英真的什么都不想多说,也不知道自己作为长辈该说些什么,她不希望女儿的婚姻里程里出现拐点。但是,就此下去,安安的一生真的会幸福吗?人生短暂,但人生又如此漫长,无爱的婚姻煎熬会让安安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作为母亲怎能忍心自己的孩子忍此煎熬。
王文英对许少华的提议没有作出反驳,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对许少华说:
“随你们的便吧。只是,少华,跟安安提出的时候,要选择合适的时机,合适的氛围。切不可再互相伤害。适当的时候,我会和安安好好谈谈,你千万不要着急。”
许少华没有意料到王文英不但没有斥责,没有反对。反而温婉的点头应允,心中很是感慨。紧接着,眼眶有些微红。
许少华说:“妈,你放心。即使我和安安不在一起,你永远都是我妈。只是,将来我不再是你的女婿,而是你的儿子。”
王文英说:“少华,不说了,什么都不说了。妈相信你。”
许少华突然想到王文英公司的事宜,也知道王文英这一段时间的忧愁。他不愿看到眼前这个几十年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强人为此双鬓又染了白发。更不愿看到王文英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事业就此陨落。他决定帮丈母娘一把。
许少华说:“妈,资金的事儿解决了吗?”
公司的事宜王文英从未在许少华和安安面前提起过。许少华的职位在那儿摆着,如果他跟许少华提及,相信许少华不会驳回她的面子。公司经营几十年,什么样的问题,什么的难事没有遇见过,她都挺过来了,她一直相信没有过不去的坎。她不愿意,在企业同行业里被认为是沾了女婿的光彩。
王文英说:“目前正在和一家企业商谈合作的事宜,已经谈的差不多了。”
许少华说:“妈,如果您不想跟别的企业合作也可,我可以帮您。”
王文英说:“我已经到了年纪,这个项目完成,我也算给政府交了一份合格的答卷,也给自己一个完美的结尾。事后,我打算要退休了”。
许少华说:“妈,不如就谈合作吧。这样,你的重担也就减轻了一些,还能共同承担风险。只要掌握公司股份的百分之五十一就可以控股。”
王文英说:“控股,可是目前资金”。
许少华说:“妈,这个您不用担心。您把资料交给我,我来解决。”
王文英说:“少华,这合适吗?”
许少华说:“妈,这些你统统无需考虑,只等着其他行的行长给你打电话签合同就行了。”
王文英说:“少华,谢谢你。”
许少华说:“妈,我们是一家人。至少目前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