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转头望去,只见身穿明光铠,身高体壮的冯立,腰间佩刀,手掌按着刀柄,肃然走了进来。
李承宗此时目光也从手中的《武德律》挪移到冯立身上,问道:“名单上的人,都请来了?”
听到“请”字,冯立心领神会,一边拿出名单,放在李承宗面前的桌子上,一边说道:“臣已经将名单上的粮商全部请来了!”
李承宗放下手中的《武德律》,说道:“带他们进来。”
冯立转头对着公堂外大喝道:“带进来!”
霎时,两名身材魁梧的东宫卫士大步而来,站到了门口,摊开手掌对着公堂之上。
十八个带着幞头的粮商,心中不安,面容惶恐的陆续走了进来。
等他们全部走入公堂之上,两名东宫卫士,转身按刀站在了门口。
冯立也按刀站在了李承宗身边,盯视着十八个粮商。
再加上一种衙役手持水火棍站于两边,瞬间让粮商们感到了十足的压迫感。
偌大的万年县衙公堂,充满肃杀之气。
十八名名粮商喉咙攒动,诚惶诚恐的望着坐在公堂主位上,面容俊朗的十二岁少年。
这时,那名十二岁少年目光凝视向了他们。
众人只感觉浑身血液凝固了一般,僵在了原地,明明对方是一个少年,可是给他们的压迫感,十分的强烈。
少年开口说道:“知道我是谁吗?”
其中一名中老年粮商先连忙点头,行礼道:“小民拜见皇太孙殿下。”
一众粮商们跟着行礼,“拜见皇太孙殿下。”
李承宗微微颔首,旋即低头看了一眼名单,据于祥所说,在尹阿鼠那里购买粮引者,有百人之多。
之所以名单上只有这一十八人,是因为就这些人是贩粮大户,其他都是小虾米,不值一提。
就在此时,中老年粮商小心翼翼道:“不知是殿下请我们来这,还是尹明府的意思?”
在唐代,对县令的敬称,叫做“明府”。
李承宗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呵笑道:“明知故问,请你们来这的,是我东宫的卫士,不是万年县衙的衙役,这点眼力劲,都没有吗?”
“还是说,你们心里希冀着,尹博文会站出来给你们当靠山?”
李承宗手指轻轻敲了敲名单,同时目光扫视了粮商们一眼,说道:“不妨告诉你们,尹博文已经被关押在了大理寺狱,你们当中,有谁像去陪他的,大可以站出来。”
粮商们闻言低头默不作声,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皇太孙语气中的火药味,都快蹦到他们脸上了。
显然,他们不卖粮的事,已经被皇太孙知晓,方来兴师问罪。
“知道为什么请你们来吗?”
听到李承宗的询问,粮商们纷纷抬头,望向了他。
李承宗语气不急不缓说道:“京城之中,现在由我负责解决粮荒一事,可是,据我得到的消息,从昨天下午起,你们就关了粮店,不再卖粮,为什么这样做?”
粮商之中,有人心细的察觉到,皇太孙真正的目的,是对付他们背后的尹阿鼠。
他们哪里敢说出来。
一旦提及了尹阿鼠,会对尹阿鼠不利。
以尹阿鼠国丈身份,背后又有他女儿尹德妃,不会有什么事。
他们就不一样了,供出尹阿鼠,事后尹阿鼠定会找他们算账,到时他们会有吃不尽的官司。
而且,供出尹阿鼠,他们也不一定能够保全自己。
电光火石之间,粮商当中的那位中老年粮商心里有了主意,开口道:
“殿下,不是我们不想卖,是我们不能卖啊!现在的粮价这么便宜,我们卖粮,就是在赔钱。”
其他粮商闻言纷纷点头。
李承宗呵笑道:“现在的粮价还便宜?你们是不是忘记去年的京城是什么粮价?”
“去年时候,粟米,稻米,麦粉一斗才三四十文钱,一斗有十二斤,平均下来,一斤粮不过三四文钱。”
“眼下京城的粮价,一斤就要三百多文!”
李承宗质问道:“现在,即便是于家粮铺,卖的也是五十文钱一斤的粮,这也叫便宜吗?”
“难道非要按照三四百文钱一斤粮往外卖,你们才满意?”
砰!
伴随着一声拍案声响,李承宗的呵斥声传入粮商们的耳中:
“你们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十八名粮商纷纷低着头,不敢与李承宗对视。
许久,那名中老年粮商开口说道:“殿下,我们花钱买的粮,那价格也不低啊。”
另一名中年粮商附和道:“就是,我们买的粮,一斤就要一百五十文钱!”
跟着又一名粮商道:“京城粮荒,不是我们造成的,京城粮价如此居高不下,亦不是我们造成的!”
李承宗问道:“那是谁造成的?”
众人纷纷闭上嘴,低头不吭声。
李承宗见状,问道:“说不上来?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见他们仍旧不敢应声,李承宗淡淡道:“姑且算你们不知道。”
“但是,你们所犯之罪,《武德律》中,都有记载。”
李承宗打开武德律,一边看着一边说道:“你们囤积居奇,犯的是‘闭籴’之罪,垄断粮米以操控粮价,犯的是‘较固’之罪,轻者杖六十,重则徒三年。”
“《武德律》中,又有条文,牟取暴利,是为‘坐赃’,‘赃值一尺杖六十,一匹加一等’,最高可流放三千里。”
李承宗盯着他们道:“你们所牟之利,足以让你们和你们的全家老小,流放三千里。”
“但是,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
李承宗合上书籍,一字一板道:“如今民愤已起,不杀你们,难以平民愤。”
听到这话,十八名粮商面色苍白。
中老年粮商忍不住道:“殿下,如果朝廷拿我们的人头,以平民愤,那就是抓小放大,我们不服!”
李承宗问道:“你们是小,那谁是大?”
中老年粮商大声叫道:“只怕小民说出来,殿下不敢问他的罪!”
李承宗摆手道:“那你就不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