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见状,皱紧了眉头,有些嫌弃棋盒破旧,但还是伸手接过,看着对方两手空空,问道:“棋盘呢?”
裴律师沉声道:“我儿顽劣,打他的时候,把棋盘打坏了,扔了有一段时间了。”
“......”
李元吉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不知说什么好。
李承宗也是服气,行,看谁耗得死谁。
他投给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一个眼神。
三人心领神会,李世民拿起书籍一边翻看一边说道:“半本书也能看。”
李建成嗯了一声,说道:“没棋盘也能下,四弟,走,去门口,咱们画个棋盘。”
“好嘞!”李元吉端着两个棋盒,当即跟着李建成走到堂屋外面。
“......”
裴寂看着坐在堂屋看书的李世民,又看了看蹲在堂屋外面在地面画着棋盘的李建成和李元吉,最终把目光放在了李承宗身上,见他对着自己眨了眨眼,沉默不语。
他意识到,这是遇上对手了。
行,看谁耗死谁......裴寂抿着嘴唇,心里想着。
一转眼,到了黄昏时分。
京城象征宵禁的暮鼓声响,咚咚的传入裴府之中。
堂屋中,光线也暗淡下来,李世民放下手中第九本残缺的书籍,揉了揉眼睛,然后望向旁边。
裴寂正拿着一个有豁口的瓷盘,砸吧着倒在里面的井水,看起来一脸享受。
再一看李承宗,这小子正后仰着,呼呼大睡。
李世民一看门口,正在下棋的李建成和李元吉盘腿坐在放于地面的破旧软垫上,低头看着棋盘。
瞧李建成的难看脸色,显然这局他又处于劣势。
李世民收回目光,肚子忽然打起了雷,揉了揉肚子,看着裴寂,说道:“裴公,你这把年纪,晚上不吃点东西,撑得住吗?”
听到这话,坐在堂屋门口的李建成蹭的一下站起身,一脚很是不小心的踢在画在地面的棋盘上,打乱了棋子,在李元吉傻眼的神色中,面无表情的走进堂屋,看着裴寂。
李承宗也睁开了眼睛,打了个哈欠,望向裴寂,打算听听这个老东西会说出什么。
裴寂放下手里的瓷盘,正色说道:
“老臣府上,确实没有吃的,要不咱们去东宫?东宫肯定有吃的,老臣也能跟着蹭上一口。”
李承宗果断拒绝道:“那不行,说好了共苦,就不能半途而废。”
裴寂笑呵呵道:“老臣府上没有饭菜,只有井水,要不,喝点水垫垫?”
李承宗笑道:“也行。”
裴寂立即让管家打了一壶井水,给他们四人的茶盏中倒满冰凉井水。
李承宗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见状,也端起满是井水的茶盏,喝了起来。
夜半,李承宗和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在裴府堂屋中打着地铺。
躺在王晊从东宫拿来的被褥上,李元吉揉了揉肚子,说道:“咱们就这么耗着?”
李承宗躺在他旁边,后脑勺枕在双手上,翘着二郎腿,看着房梁,说道:“眼下就是对耗,咱们耗不过他,就要不回钱,他耗不过咱们,就得给钱。”
李元吉问道:“那得耗到什么时候?”
李承宗道:“就看谁先撑不住。”
漆黑的屋子中,响起李建成的声音:“一两天不吃饭,我看饿不死咱们,裴寂一两天不吃饭,可就悬了。”
李元吉当即说出自己的顾虑,“他不会偷吃吧?”
李承宗笑道:“我让王晊盯着呢,他偷吃不了。”
李元吉又忍不住担心道:“他饿死怎么办?”
李世民淡淡道:“三十万贯买他一条命,我看值。”
李元吉啊了一声:“这不好吧?”
李建成语气平静道:“放你的心,他好好的日子不过,跟咱们要命,他疯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又不是抢他,撑不住他会给钱的。”
李元吉道:“万一饿死了老臣,咱们得担责啊。”
李承宗哼哼道:“那不是他自找的吗?谁让他装穷了。”
说完,他安慰道:“四叔,你就安心,死不了他,用不了几天,他就该露馅了。”
裴府,主屋中。
漆黑的屋内,裴寂盘坐在榻上,闭目养神。
新换的木榻床,因为裴律师身宽体胖的身躯,而不停的嘎吱嘎吱响。
入夜之后,气温降了下来,裴律师却还是不住的流汗,一边用布帕擦着脖子上的汗,一边低声说道:“父亲,咱们做的是不是太过了?”
裴寂没有睁开眼睛,语气平静说道:“为父也没想到会这样,本以为装穷,能让这位皇太孙知难而退,属实没想到他会这么难缠,竟然选择带着那三位殿下在这住下。”
“早知道留点余地,现在为父是骑虎难下了。”
裴律师坦然道:“没事,父亲,不就是不吃饭吗,我饿几天没事。”
裴寂睁开眼睛,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儿子的一张胖脸,面无表情说道:“你饿几天没事,为父怕是要出事,你看为父这身板,经得住几天饿?”
裴律师想想也是,说道:“那要不,明天我出府一趟,买点米回来,皇太孙和三位殿下问起来,我就说找朋友借的。”
“不行!”裴寂否定了他的想法,说道:“你开了这个头,那皇太孙和三位殿下更会赖着不走。”
裴律师担忧道:“可是这样下去,父亲你的身体顶不住啊。”
裴寂沉声说道:“顶不住也要顶,现在外面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裴府,这时候露怯,为父今天丢的脸面真就白丢了,你不用担心为父,为父有分寸。”
“不过,你娘亲,你媳妇,还有为父的大孙,怕是吃不消,明天你带着她们,先出去住一段时日,等这事过去,你们再回来。”
裴律师点了点头,说道:“成,我听父亲的,那我回屋睡觉了。”
说完,他起身离开屋子,轻轻闭上房门。
屋内顿时变得寂静无声,肚子打雷的声音异常清晰。
裴寂揉了揉肚子,也从床上起来,打开屋门,走了出去。
今夜的月光很亮,照的大地宛若披上一层银霜。
裴寂正准备去一趟茅厕,忽然想起来,茅厕的恭桶让他叫人撤了,便去往曾经告诉过李元吉让他“施肥”的树下。
刚刚走到树前,裴寂正准备解开裤腰带,就听到不远处响起脚步声,转头望去,看到一个少年朝这边走来。
在月光照映下,李承宗也看到了裴寂,笑着打招呼道:“裴公,你也起来方便?给我腾个位置。”
裴寂扯了扯嘴角,只得往旁边挪了挪。
李承宗站在他旁边,解开裤腰带准备对着树干放水,忽然听到裴寂肚子打雷声,说道:“裴公,被人架在火上烤的滋味不好受吧。”
裴寂面无表情的也解开裤腰带,低头看着树干底下,说道:“老臣没觉得被人架在火上烤,倒是殿下,你是自己把自己放在火上烤。”
月色下,水流激荡的声音响彻而起,李承宗闻言转头又转身说道:“我不这么觉得。”
裴寂浑身一个激灵,脸色大变道:
“嘿,尿老臣身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