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弥回了一趟西区,这里是江洲的老城区,也就是那些豪门口中的贫民窟。
事实上,以前江洲的面积很小,所有人都生活在这里,也只懂吃饱穿暖。
经济腾飞之后,填海造陆扩大了江洲的地理面积,发达的海陆空运输加速了金钱堆砌。
豪门和平民的差距被拉大,飞上枝头的凤凰也忘了,他们破壳而出时,也是要在地上摔跟头的。
姜弥刚下公交没走几步,后背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一个中年女人直直的倒在了她身旁,“砰”的一声,引得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
“哎呦,这是碰瓷吧?这小姑娘可倒霉了,不知道要赔多少钱。”
“说不准就是她撞倒的呢,你看这头上都流血了。”
姜弥看着女人面色灰白,嘴唇发紫,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着,显然并非碰瓷。
她蹲下身子,手指搭上了女人手腕,脉搏弦紧而疏,典型的肝阳上亢之象。
她又翻开女人的眼睑查看,瞳孔略有散大。
“是中风前兆……”
姜弥迅速做出了判断。
如果不及时处理,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她从包里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却被一个中年男人呵斥。
“你别乱来!出了事你负的了责任吗?”
“就是啊,这么年轻能行吗?别是招摇撞骗的吧?”
“中医啊?能靠谱吗?还是等救护车吧……”
姜弥充耳不闻,取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在女人的人中穴刺入。
她的手法娴熟而沉稳,指尖没有一丝颤抖。
随着银针刺入,女人的抽搐渐渐停下,呼吸也逐渐平稳。
一群黑衣保镖簇拥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跑了过来。
女孩焦急的呼喊:“妈!妈!你醒醒!”
就在这时,女人的眼皮颤动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姜弥按住女人肩膀:“别急着说话,保持平静。”
她小心取下银针,只留下合谷穴的一根维持效果,才抬眼看向那位长发女孩。
“令堂需要去医院做CT检查,可能有轻微的脑出血。”
女孩急的眼泪汪汪:“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医院?跟医生说一下我妈的情况!”
“可以。”
……
医院。
姜弥在走廊安静的等着检查结果,背后传来皮鞋踩地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格外清晰。
姜弥回头,怔在原地。
男人一袭黑色西装,眉骨锋利,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如刀刃收鞘,每一寸骨骼都透着矜贵清冷的克制感。
是他……
“你是姜弥?”
刹那间,那熟悉的力量涌遍全身。
姜弥防备的后退一步:“你是谁?”
男人墨深的瞳孔缩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谢倾时。刚刚你救的人正是家母,我接到妹妹的电话就赶过来了。”
话音刚落,长发飘飘的女孩从检查室走出来,扑到了谢倾时身边。
“哥,你终于来了,我快吓死了!”
“妈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医生说姜小姐下针很准,要是再晚一点,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女孩看向姜弥,深鞠一躬。
“姜小姐,今天真的很感谢你,对了,我叫谢昭,你住哪里啊?等我妈好一点,我一定登门致谢。”
“不必了,举手之劳。”
姜弥转身便走,脑海中那一身黑衣的谢倾时仍挥之不去。
走出医院时,天空一声惊雷,大雨倾盆而下。
姜弥急忙后退两步,刚洗完的板鞋还是沾了几滴雨水。
背后却覆上一只温热的手。
姜弥再次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力量:“谢先生,你还有事?”
谢倾时扶着她站定,眉尾微挑。
“姜小姐没回头,就知道是我?”
姜弥抿了下唇:“是令堂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家母情况已经稳定了,阿昭在等她醒来。”
“那你……”
“下雨了,我送你回家。”
姜弥正要拒绝,黑色的迈巴赫已经停在了台阶下。
谢倾时撑开伞,巨大的黑色伞面遮住了姜弥头顶的光线。
“走吧。”
……
汽车在路上安静的行驶,只有大雨敲打车顶的声音。
姜弥偷偷的打量着谢倾时。
她确定,前世她没见过这个人。
但谢家的名头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近几十年崛起的新贵之中,谢家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谢老是商界传奇,听说培养的继承人眼光毒辣,手段过人,商业头脑无人能及,也是几个老派贵族日防夜防却又得罪不起的劲敌。
“姜小姐在看什么?”
姜弥被戳破,也懒得掩饰。
“看你,在想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副驾驶的助理明尚听到这句话,差点呛住。
跟自家老板搭讪的女人他见过太多了,但是这种搭讪话术也太老土了吧?
谢倾时的眼底划过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竟往前凑了几寸:“那你仔细看看,是不是见过。”
那双墨深的瞳孔带着浅淡的笑意,一时竟看不出一丝锋芒,好似故意隐藏而显现纯良似的。
姜弥仔细打量了一遍,失望的收回眼神。
“其实我记性不太好,就算我们见过,我也不记得了。”
谢倾时的眼底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暗光,旋即浅笑回应:“或许是我长得太平庸。”
明尚狠狠的咳了一下。
自家老板这张脸,闯荡演艺圈足以让一众男明星丢掉饭碗,他竟然说自己长得平庸?
姜弥摇摇头,如实道:“不是,你长得很好看。”
“多谢夸奖。”
助理终于听出几分猫腻。
老板好像是在哄这个小丫头高兴啊!
……
汽车开进西区,七拐八拐的进了五福巷,一直开到尽头,停在一栋旧的好像明天就会坍塌的房子前。
谢倾时先一步下车,绕到姜弥这一侧打开车门,撑着雨伞等她下车。
姜弥被雨伞遮的严严实实,没有淋一滴雨,走到已经掉漆的大门前。
“谢谢,我到了。”
大雨倾盆,谢倾时站在台阶下,仍比她高一点。
“姜小姐,记得我叫什么名字了吗?”
“谢倾时。”
谢倾时的薄唇勾起一抹浅笑:“好,进去吧,别淋雨。”
迈巴赫刚倒出五福巷,脚踏人字拖手撑破雨伞的老头淌过水坑朝巷子里跑去。
“总裁,那个就是今天夫人要去找的五福医馆的老中医,要不要带他去医院再给夫人把把脉?”
隔着车窗,谢倾时看到老头拍开了姜弥的院门,欢天喜地的冲了进去。
“不必了,母亲找错人了,他治不了母亲的顽疾。”
……
姜弥看着一进家门就躺下打滚蹬腿的老头,默默的抽了下嘴角。
“九爷,你今年七十三岁了,不是三岁,撒泼打滚这招不好用了。
而且,我没说不去路家。”
秦九章猛地从地上弹起来:“真的?不是骗我老头子吧?你在我这医馆挂名看了一年的诊,可从来不肯向病人透露真容的!”
姜弥斜睨他一眼:“那你还来找我?”
秦九章嘿嘿一笑:“路家那小子也是可怜,病了十来年,好不容易有点好转,就想当面谢谢你,人家甚至都不求能见你真容,只求能把谢礼送给你,为了这件事已经来我这小医馆三顾茅庐了,我主要怕他身子弱,别死我医馆里了。”
“……你转告他,谢礼放在路家园子西北角,我明晚会去取。”
“好嘞!这是我家老婆子刚做的白菜猪肉包,多吃点,长长肉!”
秦九章打开门,风卷着雨呼啸着吹过来。
他突然回头问:“刚才忘了恭喜你,终于找到家人了,可有记起一些以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