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奇点智能迎来了一批特殊的人。
第一个抵达的是一位名叫艾伦·费米的意大利数学家,约莫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休闲装,戴着黑框眼镜,略显清瘦,眼神却异常明亮。他最大的特点是沉迷于用生物学中的自组织原理和进化算法来构建全新的AI模型,这在传统数学界和计算机界都显得有些“不务正业”。
“苏总,久仰。”艾伦·费米伸出手。
苏阳与他握手:“费米博士,欢迎来到海市,欢迎加入奇点智能。你的论文我拜读过,关于‘生命系统中的信息流与算法自涌现’的观点,非常独到。”
艾伦·费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这位再三邀请他加入奇点的苏总,如此地了解他的冷门研究:“苏总过奖了,那只是一些不成熟的思考。”
“不成熟的思考,往往是伟大突破的前夜。”苏阳笑道。
紧随其后的是一位名叫凌峰的年轻人,不到三十岁,头发有些不羁地翘着,眼神锐利,穿着一件印着复杂代码图案的T恤。他是个计算机天才,在极界代号:ZERO,但他的研究方向更让人咋舌——试图用东方哲学中的辩证思维来指导神经网络的架构设计,并坚信这能解决当前深度学习的某些根本性瓶颈。
“苏总。”凌峰的招呼很简单,带着一丝技术宅特有的疏离感。
苏阳并不在意:“你好,凌峰,你的阴阳变易思想的理论很有意思。欢迎你,希望奇点智能能成为你实践这些‘易学’算法的试验田。”
凌峰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似乎找到了知音。
之后,陆续又有几位背景各异的“怪才”抵达。有专注于非晶态合金与超导材料交叉研究的年轻女物理学家莉娜·霍夫曼博士,她认为未来的计算载体可能隐藏在这些看似无序的结构中;还有一位对人类梦境机制与记忆存储方式有深入研究的神经科学家,他坚信能从中找到构建更高效AI记忆模块的灵感。
苏阳亲自为他们安排了住宿,并给予了他们几天时间适应海市的环境和奇点智能的氛围。他没有急于让他们投入工作,而是鼓励他们先在公司内部自由交流,熟悉彼此。
几天后,在奇点智能内部,一个专为这些顶尖大脑准备的高端技术研讨室里,首次内部高端技术研讨会正式召开。
宽敞的会议室内,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除了新加入的艾伦·费米、凌峰、莉娜·霍夫曼等人,还有奇点智能原有的核心技术骨干,如汉斯·穆勒、张毅诚,以及首席科学家陈景德教授。
苏阳坐在主位上,开门见山:“各位,欢迎大家齐聚一堂。今天这个研讨会,没有既定议程,也没有上下级之分。我之前提出过几个关于AGI硬件的颠覆性方向,比如新型二维碳基材料在神经形态计算上的应用、集成光学逻辑门的可行性,以及原子核自旋存储的潜力。今天,我想听听大家对这些方向,或者对AGI未来发展路径的任何‘不成熟’、‘大胆’甚至‘疯狂’的想法。”
陈景德教授在一旁补充道:“苏总的意思是,希望大家畅所欲言,思想碰撞。奇点智能不缺资源,也不怕试错。我们需要的,是真正能引领未来的火花。”
短暂的沉默后,艾伦·费米率先开口,他推了推眼镜:“苏总提到的二维碳基材料,如果从信息熵和自组织理论的角度看,其模拟神经元突触的潜力确实巨大。生物神经元的连接和信息传递,本身就是一个不断趋向于局部最优熵减的过程。如果我们能设计出一种碳基结构,使其在电信号或化学信号的刺激下,能够自发地形成类似神经元网络的连接模式,并进行信息的高效编码,那将是革命性的。”
他顿了顿,看向苏阳:“关键在于,如何设计这种‘自发性’,以及如何精确控制其演化方向。这需要一个全新的数学模型,可能要借鉴很多生态学和群体智能的理论。”
汉斯·穆勒听得眼前一亮,用带着德国口音的英语说道:“费米博士的观点很新颖!我们之前在预研碳基材料时,更多是从材料本身的物理特性出发,比如电子迁移率、能带结构。如果能引入自组织的概念,或许能解决我们目前在模拟大规模神经元网络时遇到的复杂度爆炸问题。”
凌峰接口道,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碳基神经形态计算确实是一个方向,但我们是否也要思考,它是否依然在冯·诺依曼架构的窠臼里打转?苏总提到的光学逻辑门和原子核自旋存储,我更感兴趣的是它们构建全新计算架构的可能性。”
他看向苏阳:“我一直在思考,图灵机是否是计算的终极形态?有没有可能存在一种非图灵计算模型,其计算复杂性在某些特定问题上远低于传统模型?光学计算的高并行度和低能耗,原子核自旋存储的超高密度和量子特性,如果能将它们统一在一个‘计算即存储,存储即计算’的非冯·诺依曼架构下,或许能直接绕开所谓的‘存储墙’和‘功耗墙’。”
“你说的‘统一计算与存储架构’,听起来很像我读过的一些关于‘存内计算’的早期设想,但你的哲学思辨让它听起来更……根本。”莉娜·霍夫曼博士用流利的中文说道,她对凌峰的理论显然很感兴趣,“不过,从材料学的角度看,无论是高效率的光学逻辑门材料,还是能在室温下稳定读写原子核自旋的材料,目前都面临巨大的挑战。比如光学逻辑门,如何实现高集成度、低串扰,并且能与电子系统高效接口?原子核自旋,如何解决相干时间过短和寻址精度的问题?”
张毅诚也点头:“霍夫曼博士说的没错。我们团队初步对苏总提出的几个方向做过一些文献调研和模拟,发现每一个方向后面都是一连串‘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比如二维碳基材料,大规模、高质量、可控结构的制备本身就是世界性难题。”
讨论的气氛逐渐热烈起来。新加入的“怪才”们思维天马行空,原有的核心骨干则不时从现实的技术瓶颈和工程实现角度提出疑问或补充。各种新奇的理论、大胆的假设、尖锐的质疑在会议室中交织碰撞。
有那么一瞬间,会议室内的争论声甚至有些激烈,不同的学术观点和技术路径互不相让。
苏阳始终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听着,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他要的就是这种氛围,这种无拘无束的思想激荡。AGI的突破,绝不可能是一两个人闭门造车的结果,它必然是无数智慧火花的汇聚与升华。
直到讨论持续了近三个小时,热度稍稍降下,苏阳才缓缓开口:“非常好。今天的讨论,让我看到了很多闪光的思想。”
他环视众人,声音沉稳而有力:“费米博士的自组织理论为碳基神经芯片提供了新的设计哲学;凌峰对非图灵计算和统一架构的思考,点出了AI的终极追求;霍夫曼博士和张工从材料和工程角度提出的挑战,也让我们保持清醒。汉斯,你们原有的研究基础,也为这些新思路提供了验证的土壤。”
“我再次强调,奇点智能鼓励大胆试错,不以短期成果论英雄。各位提出的方向,哪怕听起来再天马行空,只要有理论支撑,有探索的价值,我们都愿意投入资源去尝试。”
苏阳站起身:“通用型人工智能是一座需要我们共同攀登的珠穆朗玛峰。今天,我们只是在山脚下,对未来的路径进行了一次畅想。接下来,我们需要把这些畅想,细化成一个个具体的课题,组建团队,明确目标,然后,一步一个脚印地去攻克它。”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位科学家:“我知道这很难,甚至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看不到成果。但奇点智能存在的意义,就是去挑战这些‘不可能’。我希望,我们能共同创造历史。”
会议结束了。
几位新加入的“怪才”走在奇点科技园区内,依旧有些心潮澎湃。
艾伦·费米对身旁的凌峰轻声说:“这位苏总……比我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他对我们这些‘偏门’研究的理解,不像是一个企业家,更像是一个站在更高维度审视科学发展的同行。”
凌峰罕见地点了点头:“他给了我们一个几乎不受任何限制的平台,这在任何学术机构或传统企业都是不可想象的。而且,他似乎真的相信我们能做出点什么。”
莉娜·霍夫曼博士则在思考:“他提出的那几个硬件方向,每一个都精准地指向了现有技术的瓶颈和未来突破的关键。这种洞察力,太惊人了。这就是龙国的天才吗?”
没有人能给出答案。他们只知道,这位年轻的创始人,以及他所缔造的奇点智能,给他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和期待。他们原本以为自己只是被高薪和优渥的科研条件吸引而来,但现在,他们感觉到,自己似乎真的有机会参与到一项足以改变世界的伟大事业中。
苏阳此刻正在透过窗户欣赏着夜空。他的嘴角,也噙着一丝笑意。
“种子已经播下,接下来,就看能开出怎样的花朵了。”他心中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