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薇第二天就去了医院。
在这之前，医生还给她做了一个B超。
“你之前是不是有过出血的情况？”
“是。”
“肚子疼么？”
“有时候会。”
“嗯，胎儿不是很好，比正常小了很多不说，目前还检测不到胎心，发育地也不是很好。”医生说着，眉头也皱了起来。
不过她很快又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打算要的，是吧？”
入薇下意识地想要抚摸一下自己的小腹，就好像这样就能捂住‘他’的耳朵，不让‘他’听见自己的话一样。
但最后，她也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正好了，按照这种情况，这个孩子想要保其实也很难。”
医生十分轻松地说道，一边抽了纸巾给她，“先起来吧，在外面等报告。”
“好。”
入薇慢慢起身。
报告出来后，她又去找了医生，让他给她开住院证明。
因为入薇是一个人，办理住院的时候，对面的护士提醒了她好几句，“药流如果流不干净的话，后面是要做清宫手术的，你得通知你的家人或者朋友过来。”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
“你……”
她还想说什么，但旁边明显资深一些的护士阻止了她，一边让她快些办理，一边看向入薇，“你要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们就行。”
入薇接过单据，说了一声谢谢。
“跟我来吧。”
护士又带着她往前面走。
四人位的房间，因为床位紧张，其中还加塞了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
然后，入薇发现了一件事。
——隔壁床上的人，正是她那天在诊室门口看见的小女孩儿。
只是当天陪着她的男孩儿不见了，旁边换成了一个中年妇女。
应该是女孩儿的妈妈，此时正不断地骂着。
“叫你他妈犯贱，让人白睡了吧？这还得到这种地方来受罪，以后我看还有什么好男人愿意娶你！”
她骂着，女孩儿却是一声不吭，只一味地掉眼泪。
女人又继续说道，“早就跟你说过了，那个小瘪三就会说一些好听的话，其实就是想要把你给哄上床而已，你还真以为他是喜欢你？就你贱，跟没见过男人一样，这……”
女人还在喋喋不休，直到带入薇进来的护士提醒了一句，“请你安静一点，其他病人还需要休息。”
女人有些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但到底还是没再说什么，只抬手，将她们的帘子拉上了。
护士这才看向入薇，“这是你的床位，药等一下会有人给你送过来，有什么事按铃，需要饭的话可以扫一下这里的码，到点会有人给你送过来。”
“好的。”
入薇表现得很平静。
护士又看了她两眼后，这才走了出去。
入薇将自己的东西放下，然后开始拉上帘子换衣服。
当她将病号服穿上时，帘子却突然被拉开了。
刚才那个女人正站在外面，上下看了入薇一圈儿后，问，“你也是来做人流的？连个人陪都没有，也是被男人给甩了吧？”
入薇将最后一颗扣子扣上。
然后看向她，一字一顿的，“关、你、屁、事。”
……
后来，入薇也时常想起这一天。
这一天，霁城难得的下了雪。
大概是病房中的供暖有些不足，入薇总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冷。
除了冷之外，还有……疼。
那种疼和平时她来月经的绞痛有些相似。
都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她体内被一点点的剥离。
她捂着小腹，疼得脸色苍白。
等时间到了后，护士便让她去洗手间，让她上完后千万不能冲水，他们要检查。
入薇答应了。
这个过程，入薇也曾幻想过的。
比如顾钰会突然出现，抓着她的手让她不要放弃孩子，他要跟她结婚。
这是电视剧中烂俗的桥段。
但入薇知道，就算是在电视剧中，她也不是那个会让男主改变自我的女主角。
她只是一个……路人而已。
当最后那股坠痛传来的时候，入薇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对不起……”她低着头，轻声说道，“真的……对不起。”
她知道的，‘他’已经听不见了。
‘他’已经死了。
被‘他’的亲生母亲，扼杀在摇篮中。
可她还是想说对不起。
她没有保护‘他’的能力，甚至连让‘他’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她是一个……失败的母亲。
“你好了吗？”
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伴随着护士的问声，“身体有没有那里不舒服？能自己起来么？”
入薇这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后，慢慢直起身。
然后，她就看见了那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她自然是看不清楚‘他’的样子的。
可她知道，那是她的……孩子。
‘他’真的……死了。
当天晚上入薇就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有个稚嫩的声音在哭着叫她妈妈，问她为什么不要‘他’。
入薇无法给他任何回答。
她的喉咙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当她猛地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
房间中很安静。
隔壁床的女人发出如雷般的鼾声，而躺在床上的女孩儿，正在默默地流眼泪。
入薇转过头时，眼睛正好跟她对上了。
两人都是一愣，然后，女孩儿率先转开了眼睛。
入薇也没有再说什么，正准备翻身时，女孩儿却突然问了她一声，“疼吗？”
她刚刚哭过，声音中还带着明显的鼻音。
在安静的病房中，清晰可见。
入薇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连带着小腹一起开始抽疼起来了。
明明已经结束了的。
可此时这轻轻的一句问话，却如同尖锐的刀刃，直入她的身体。
入薇张了张嘴唇。
她想要说不疼的。
因为她知道女孩儿的药流时间是在明天。
她不想给她带来什么影响。
可开口的这一刻，她却下意识地说道，“疼。”
“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