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上。
张贵头颅中的主神丛‘太岁入神’,明明没得到他任何的神念驱使,却微微颤动起来。
两股极其细微的黑浆,鼻涕一般从张贵的鼻孔里边缓缓流了出来。
化为菌丝,朝着那几个衙役跑来的方向,不断的探伸着。
“难道还真有什么对我有益处的宝贝出世了!
这么巧的吗?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气运在身’,运来天地皆协力。”
张贵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也不‘充大个’的了。
掩饰的伸手揪了揪鼻子,将‘太岁入神’探出来的根须硬塞回了鼻孔里。
直接站起身来,朝范县令走去,
“范大人,人命关天。
更何况现在出了朝廷命官满门皆丧的惊天大案!
咱们俩的误会暂且放到一边。
还是先去案发之地,稳住民心为上。”
太平时节,官府的权威深重,发生了什么凶案,传出了什么谣言。
只要大老爷出面,随便抓住几个传谣的百姓打上几小板。
自然就会风平浪静。
可现在却是鼎革前夕,普罗大众心中能明确的感受到自己的性命其实是朝不保夕的。
一个个其实慌张的要死要活,只是身边的世道还没乱起来,所以强制压抑着。
但这时候要是有‘一颗火星子’落在人心之上。
很可能顷刻便会引得大火燎原,伦常崩坏,实在是不得不防。
“正是如此,千万得要把民心稳定住!”
范县令三榜的‘同进士’出身,自然懂得这个道理,点头如捣蒜的下意识回了一句。
转身朝衙门外跑去。
同时高声吩咐道:
“杜都头,你去把手底下的衙役都集齐了,看住柴山帮的孔六。
还有姚捕头,叫他带人去看住赤沙帮的蛟大头…”
张贵跟在范县令身后,看着他虽然一路狂奔,但安排起事来还是有条不紊,不由暗自点头。
但可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被压抑太久的民心终究因为一些‘有心人’的煽动,乱了起来。
“刘县丞全家是被范县令派人给杀了的。
太爷他想要做明宋国的大忠臣,青史留名,却要让咱们阖城的老百姓陪葬!
刘县丞知道了,不愿就死,范县令就下了狠手。”;
“不可能吧,范县令那样的青天大老爷,我爷爷说他活了一百多岁都没见过第二个那么好的…”;
“就是因为范太爷是大大的好官,所以才会杀了想要投诚元山人的刘县丞。
才会想要拉着咱们所有人一起殉国啊。
你没在茶馆里听过吗,昏君都把岳公他老人家全家给杀的干干净净了。
他不还是在‘波风口’自己把自己的脑袋切了吗!
能干出这种事的才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官。
可就是你愿意带着全家老少,跟着好官一起做那话本传说里的喽啰吗?”…
街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离谱,也越来越不避人。
众人望向官府之人的眼神也从敬畏,有了微妙的变化。
等到范县令一鼓作气跑到刘县丞的府邸,门口已经堵了几层的人。
“让开,让开,太爷来了还不给我让开。”
随行的衙役急忙去赶人。
因为范县令在民间几年累积的声望,不可能一会功夫就散尽。
所以见他现身,来瞧热闹的普罗大众自然赶忙退到了一旁。
可还是有十几个在这样‘倒春寒’的大冷天,穿着一身的短打扮。
半掩半露着胳膊上青筋凸起的疙瘩肉,胸口纹龙画凤的市井大汉还堵着门。
衙役见状脸色一沉,抽下腰间的铁尺就要上前显显威风,却被范县令快步上前拦了下来。
百步外街口的一个茶摊棚子下面。
山海县两大帮会头目蛟大头与孔六,暗搓搓的望着刘县丞府邸的方向,低声嘀咕着。
“六爷,你说只准备了一晚上就突然间发动,要掀翻范县令。
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不靠谱啊?”
“蛟兄,这可不草率啊。
刘县丞乃是堂堂的朝廷正八品命官,坐着咱们山海县官面上的第二把交椅。
他这一家死光光可不像当初‘鬼子巷’骰子张一家,被你埋到山上那么简单…”
“哎呀,六爷你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就明白的说事不成吗。”
“好,好,我的意思是,刘县丞一家死了,那不是小事。
赖到老范的身上就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
趁着这个乱乎劲,说不定就能掀翻了他。
那时候咱们把县城一占,那就是另外一番的天地了。”
“你这又来了不是,我就不信占下个下县县城,咱们就能上天。”
蛟大头砸吧着口酽茶嘟囔了一句。
“蛟兄,我说过多少次,山海县城虽小,可占下来就是攻城夺地。
外面那些山庄、大寨哪怕聚集上百万丁口,投诚元山那也是义民。
满不是一回事。
不过外面的老土官、头人们的确势大。
范清波能凭声望压住了他们,咱们却未必能行。
还是得跟‘慈人会’那位蒋大管事商量、商量,让他牵个线。
来个内、外相合才好。”
“可那个蒋大管事不是好相与的人物啊,刘县丞一家的死八成跟他脱不了干系。
那可是‘地煞人劫’啊,地煞人劫!”
“那又怎地,那又怎么呀,蛟大头。”
看起来远比大头家相貌斯文十倍的孔六突然笑了起来,
“咱们一起从鬼子巷里吃百家饭张起来的,连死仁肉都生啃过,还怕什么地煞人劫。
天底下还有无父无母的孤儿想要活下去,更大的劫难吗?”
“那倒也是。”大头蛟闻言楞了半响,轻轻点了点头,不在做声。
心劲一散,不在全神贯注在范县令身上,无意间就瞥见了杵在范太爷身后,左右簇拥了不少甲卫的张贵。
“哎呀,那是谁啊?
六爷我刚才晃神了一下子,怎么跑出来了这一位啊。”
“你说的是那个穿着蓑衣带着甲士摆谱的主吧,我早就看见了。
不用在意。”
“怎么不用在意啊,看起来来头可不小。”
“那人身边带着的甲士,穿的不是官府制式的甲胄,而且还都是软甲。
必然是按着水兵的路子操练的。
定是哪位海上大寇家的子嗣出门历练,不可能偏向官府。
你就放心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