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姝抬步进了春音湖对面的大院子。
这院子极其宽敞，不注意，还以为是院中院。
走过穿堂，进了正屋，洋洋的热气自脚底蔓延至全身，打眼一看，里头还搭有戏台，十几排桌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台下。
大堂连接二楼处，有台阶通向二楼。
二楼有包间，五步内便有两个小丫鬟站在栏杆旁。
这座位也是分了三个区的。
第一区是长辈们坐的，第二区和第三区都是姑娘们坐的。
以沈意姝的家世地位，坐第二排正好。
刚刚坐定，外面就有人陆陆续续进来。
荷迎和荷苏站在一旁，给沈意姝剥着甜橘。
蒋意涵领着一众贵女嬉笑着进来。
蒋意涵身后紧跟着白紫研和沈贤姝，瞧着正好有三个空位。
便依次坐下准备看戏。
沈婧姝坐在了沈意姝的右边，其他人见之，只能自己找座位，依次坐开。
忠勇侯府的老太太精神似乎不好，只过来说了几句话就又回去了。
席间，已经是瓜果鲜蔬流水一般地摆在桌子上。
第一区的长辈们，已经完全沉浸在精彩的戏曲中。
沈意姝刚端起茶杯要喝一口暖茶，戏台上的人忽然跪倒在台上，朝着门口那边跪拜。
“二皇子三皇子驾到！”
沈意姝放下茶杯，刚回头，二皇子打头，三皇子其后，而蒋子成跟在三皇子身边，俨然就是一个小跟班。
二皇子风煜凌，生的风流潇洒，又是器宇轩昂。
生母还是宠爱正盛的安贵妃，因此，平日里不乏有权贵争着与二皇子结交。
他的身后跟着的，就跟着各家的公子们。
有二皇子在，三皇子这个同样俊俏无双的皇子，显然就黯然失色了。
“只是想来给老夫人请个安，没想到来迟了。大家尽兴便是，不必理会我.”
语罢，由人带着去了白老夫人的院子。
只是，目光还是在沈婧姝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沈意姝敏锐地注意到，三皇子看向沈婧姝的眼神，也有点不对劲。
似乎是，有点玩味。
沈意姝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三皇子上辈子与三姐的因缘可说是水到渠成，也没听说中间有别的波澜。
但是，上一世，明知流民四起，却还是任由三姐出城。
这件事，让沈意姝对三皇子格外厌恶，再加上，这辈子的种种变化。
还有三皇子和沈贤姝之间……
思绪纷乱，沈意姝并没有注意到，沈贤姝和白紫研看向二皇子和三皇子的背影。
那眼睛，几乎都快黏上去了。
尤其是沈贤姝，她没想到，二皇子竟然这般的高大英俊。
相比之下，三皇子虽然也不落下风，但母妃只是个宫女。
要是，能嫁给二皇子就好了……
这样的想法在脑海中只停留了一瞬，沈贤姝就抛开了。
“不！当今最尊贵的年轻才俊，莫过于太子殿下。便是二皇子，也得往后靠。但，这也不影响自己在二皇子那里留一个好印象。”
沈贤姝心中的小九九，就连自己都没察觉出来有多荒诞。
只是过了一刻钟，二皇子和三皇子就出来了。
众人又是跪地叩拜。
只不过，二皇子和三皇子并没有理会。
三皇子兴致勃勃地对二皇子建议，“二皇兄，我们不如去春音楼一观如何？”
二皇子觉得有趣，点头赞成，“甚好！我们这便去！”
“子成，你在前面引路。”
三皇子开口，蒋子成无有不应的，点头哈腰在前头为二皇子引路。
他们一走，此间顿时咿咿呀呀地继续唱起来。
只是，二皇子带来的连带效应，一时半会儿却是过不去了。
蒋意涵最是蠢蠢欲动。
二皇子给脸，竟然亲登忠勇侯府的门，她不抓住机会靠近，不是白白浪费吗？
心思一转，她鼓动着白紫研，“你要是实在不耐烦了，要不我带着你去湖上的春音楼。”
殊不知，白紫研的一颗心也早就挂在了二皇子身上。
她眼中带着无限憧憬，“早听说，站在你家的春音楼上，可以听到湖底有美妙的琴声，是这样吗？”
蒋意涵得意的扬起了脖子，“当然了，春音楼就是由此得名。”
沈贤姝听着二人对话，也拉着沈婧姝的袖子，“三妹，我们也去吧！”
瞧着沈贤姝这般兴致勃勃，蒋意涵巧笑的脸霎时就扭曲起来。
沈贤姝这个贱人，竟然还妄想二皇子，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简直不要脸皮！
但她是个很能忍得住的人，面上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是个大方的主人翁。
笑眯眯地对大家道，“好好！咱们都去！”
沈婧姝起身前，有些不放心地看了沈意姝一眼。
四妹妹不安于室，似乎总能跟人起冲突。
但是想到母亲的叮嘱，还是多问了一句，“四妹妹，你要去吗？”
沈意姝掉进过湖里，实在不想再在大冬天里接近那冰冷的湖水。
但是身在忠勇侯府，她警惕之心从没放松过，“我跟三姐一起去！”
她知道，蒋意涵和白紫研多半都会算计沈贤姝。
但沈贤姝狡猾，怕的是三姐给人挡了枪。
她不去也得去。
只是一盏茶的时间，沈意姝几人，已经站在了春音湖的湖水边。
寒意毫不气地侵入骨髓，几人都是冻得瑟瑟发抖。
白紫研出来时没有穿披风，冻得更是牙齿都打架了。可是想到二皇子近在咫尺，还是生生地忍了下来。
沈婧姝才经过天花，深感也是受不住这股寒劲儿。
“不如我们回去看戏吧，实在是冷的入骨。”
蒋意涵同样冻青了一张脸，感觉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真要到了春音楼，冻不死也会冻病了。
但那可是二皇子和三皇子！
她有点死鸭子嘴硬，“冬天哪有不冷的，我们快去快回就是！”
沈贤姝自然也不会放弃，她目光坚定地盯着前面的春音楼。
“说的是，我们快去快回！”
沈婧姝被沈贤姝拉着，不等再开口，就已经被拖走了。
沈意姝把双手交叉放进袖子里，跟在白紫研身后，她们缓缓从一条悬空的铁索木桥上走过。
木桥的尽头，就是春音楼。
白紫研和蒋意涵已经迫不及待地跑了进去。
沈意姝走在最后，只觉得越靠近风越大，一个不小心都会被吹跑。
今天她带着荷迎和荷月，因此特意嘱咐俩人，“你们若是觉得哪里不对，提前告知与我。”
“奴婢晓得了。”
与外头如临冰窖不同，这春音楼内，说句温暖如春都不为过。
仰视着头顶旋转的层层楼梯，九层的高度，看得人目眩神迷。
蒋意涵和白紫研已经在四五层的位置。
沈意姝不敢再落后，三步并五步地跟了上去。
直到到了顶楼，沈意姝才迈上平台，就看到白紫研和蒋意涵跪在了地上。
边上是自己的丫鬟们。
她们背对着自己，但身体是肉眼可见的颤抖和瑟缩。
而旁边，沈婧姝的雀金裘撕裂成两段。
沈贤姝脖子上的鱼鳞珍珠项链也断裂一地，有几颗正往自己脚底边滚来。
馨草和水碧脸上都有哭过的痕迹。
而正中间的书桌后，一身明黄色袖边滚金线的直缀常服。
脸庞端正，双眼神似桃花的男子，正不怒自威地看着自己。
这不是当朝太子殿下，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