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太妃与赵似对视了一眼，二人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毕竟向太后也只不过是现在摆个空架子罢了，朝臣再尊重她，也不可能凭空多出来一个“亲儿子”奉她为尊了，太皇太后已经不在了，这个太后还能耐她这个皇帝生母如何？
“太妃安好。”章惇率领群臣给朱太妃请安，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令朱太妃心里舒坦极了。此时此刻的她，已经浑然忘记了里面的将死之人，也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向太后听到动静，问道：“怎么回事。”
“回娘娘，是太妃来了，接受百官们的请安呢。”郑瑜儿幽幽说道。
“她阵仗倒是大。”
“娘娘不训斥？”
“大事当前，这些无需计较，她是官家的生母，又是太妃，百官们也应当对她尊重。”赵佶都回来了，向太后才不会与朱太妃计较这些眼前事。
朱太妃扫视了一圈，有些愠怒道：“端王呢？”
赵似抬头道：“姐姐还不知道，十一哥到现在都没出来过呢。”
“怎么？平日里胡搞瞎混就算了，这时候还敢不来？”朱太妃甩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荒唐的皇子。
“是啊，端王就是这幅样子。”
“嗯，不成体统。”
朝臣们也开始议论纷纷，曾布不发一言，成不成体统，都得太后说了算。
“臣来迟了，给太妃请安。”
这声音？朱太妃蹙眉转过身，果然是赵佶，此时天光乍破，太阳的微光照射下面，福宁殿前，唯有赵佶与朱太妃还站着，日光投射在他的身上，衬得他仿佛镀上了金身一般，只是他的神情哀伤而肃穆，比赵似那喜滋滋的样子，更像亲兄弟。
“我当是谁，原是端王，怎么，现在来了？”朱太妃没好气道。
“臣听闻杭州大相国寺香火鼎盛，且灵验，所以去为官家祈福，来去的路上耽误了时辰。”赵佶说的一本正经，旁人却是不怎么相信的，但也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来挑他的刺。
“端王有心了。”朱太妃的语气还是不怎么好，径自入了福宁殿。赵佶面色不动，跪到了皇子的行列里。
“好巧啊十一哥，我也在汴京为六哥祈福，怎么你也去祈福？”赵似轻轻问道。
赵佶依旧是一副哀伤的神色，叹了口气道：“这也证明了，你我兄弟，想到一块去了。”
赵似被他的话噎住，转过头去不理了，早前他对自己甚为尊敬，后来到处都是他要当皇帝的流言，自己心里怎么会好受。
赵佶也不管他，自顾自跪着。
朱太妃进殿便看到了向太后坐在赵煦身旁，太医们跪在地上，连刘清菁也在，只不过一直在一旁哭泣，心中一惊，连忙冲了进去，哭天抢地道：“六哥啊！”
“哭什么？官家还好好地。”向太后没料到朱太妃会这样贸然冲进来，立刻大声呵斥。
朱太妃看着赵煦，确实还在喘气，这才讪讪道：“妾也是伤心。”
“官家已经在弥留之际，你跟他说会话吧。”向太后握着赵煦的手，她能感觉到赵煦身子在逐渐僵硬，只是有心愿未了，所以一直不肯咽气。
朱太妃到了这时候，也是悲从中来，握着赵煦的另一只手，使劲搓搓，想把温暖传递过去，“六哥，姐姐来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再不说可来不及了。”
赵煦只是愣愣盯着天顶，喉头轻轻呜咽，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目光涣散，随即，就这么咽了气。
朱太妃眼睁睁瞧着他，过了会，才伸出颤抖的手，探探赵煦的鼻息，“啊！——六哥！”
向太后也没料到赵煦就突然死了，偏过身去拭泪，随即，福宁殿内的宫人们，太医们，齐齐哭嚎：“皇上！——”
外面的群臣听到，也低下头痛哭流涕。
朱太妃尤其伤心，要亲自替赵煦洗漱更衣，连刘清菁都无法上前帮忙。
既然身后事有他的生母料理，向太后也不欲多事，迎着初升的朝阳，从福宁殿内走出，哽咽道：“国家不幸，先帝无子，天下事须早定，国不可一日无君，劳请诸位宰执跟老身去紫宸殿议事。”
章惇拿袖子擦了擦泪水，率先起身，曾布跟在了后头，跟着向太后往紫宸殿去。
赵佶等人则留在福宁殿外头跪着哭丧。
“十一哥，你猜谁会是皇上。”赵似突然问道。
赵佶挺直胸膛跪着，一滴清泪缓缓滴落，“朝政大事不可妄议，十二哥可别忘了规矩。”
赵似看不惯他那装模作样的态度，继续哭嚎着。
向太后刚落座，章惇就先发难了，“太后，臣以为，简王赵似乃先帝的嫡亲弟弟，立简王才符合嫡出正统，也符合嫡庶礼法。”
“简王与其他皇子一概都为庶子，何来的嫡出正统。”向太后的党羽开始议论纷纷。
向太后点头，挑眉道：“老身乃嫡妻，又无子，简王也好，先帝也罢，皆为庶出，章大人莫非连这点都忘了。”
章惇知道这是向太后不想让赵似继承皇位，转念一想，继续请求，“太后所言极是，简王与一众皇子都是庶子，但论品性，简王最为优越啊。”
“是么，老身对简王不甚了解，因为日日能来老身宫中请安孝敬的，并非简王，老身没瞧出来简王与其他皇子有何区别，想必朱太妃也并非日日能见到简王的孝心。”向太后又驳了回去。
章惇有些焦虑了，与曾布对视了一眼，复又道：“太后明鉴，简王的确是众望所归啊，其他皇子跟先帝还是隔了一层的。”
向太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是么？众望所归？先帝便是第一个不同意，老身记得，朱太妃曾在老身跟先帝面前都提及过此事，先帝到死也没张嘴答应，这难道是众望所归么？要我说，那么多皇子里头，最不配堪当大任的就是简王。”
向太后这话说的极为严重，先帝都不肯承认他自己亲弟弟登基，其他人的认可有什么用？
章惇也没料到向太后还有这个说法，也犯了难，干脆退而求其次道：“论长幼，那么也该立申王赵佖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