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希孟蹙眉,小贼轻嗤一声,“觉得我粗鲁?”
王希孟不知道说什么,二人一时沉默了下来,过了会,小贼才道:“哎,真没劲,我要走了,你自己在这发呆吧。”
鬼使神差的,王希孟叫住了他,“等等。”
“干什么?”小贼不耐烦的回头。
王希孟将包裹里还算新的衣裳拿出来,递给他,“穿吧。”
小贼本来想骂王希孟,可看着他一脸诚恳,绝对没有同情和可怜的模样,竟伸手接过了,但嘴里还是骂骂咧咧,“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你不是说了么,咱们是一样的,可怜人罢了。”王希孟收拾好衣服,转身就走,小贼看着他的背影,想了半日,还是跟了上去。
“请问,您知道洺州怎么走么?”
“不知道,去去去,别挡着我的摊子。”
“不好意思。”王希孟一路上都给人赔礼道歉,就是没有一个人肯告诉他,洺州怎么走。
“请问,你知道洺州......”
“滚滚滚。”
王希孟叹了口气,他有些走累了,便坐到了街边店铺旁的石阶上。
“嗤!”嘲讽声响起。
王希孟抬起头,发现那个小贼正依靠在店铺的柱子上,嘲笑他。
小贼正想骂他蠢,发现他居然对自己笑,一下子脏话卡在了喉咙口,愣是没骂出来。
“你这傻子笑什么呀。”小贼骂道。
“咱们又见面了,这不是缘分么。”王希孟说道。
小贼果然翻了个白眼,缘分个屁,那是小爷我跟着你!
“给你。”小贼向他丢一包油纸包,王希孟打开,里面是个还有余温的炊饼,惊讶道:“你哪来的饼?”
“偷得,爱吃不吃,不吃饿死你。”小贼骂完,王希孟果然把油纸包好,起身走到他面前,塞进他的手里。
“你还真的不知道好歹啊?”小贼怒道。
“你吃吧,我不饿的。”王希孟早上是吃过饭了的,而且看看他们两个彼此的情形,还是他更需要这个炊饼。
小贼哑然,“你这人,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一路上问东问西,就只会问别人洺州怎么去么?你当初是怎么来的?”
“先坐马车,后面跟着牛车,然后坐船。”王希孟也只能记得那么多。
“坐船...那去码头问问不就知道了。”小贼说道。
王希孟眼睛亮起,“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多谢你了!”
“你知道码头怎么去么?”小贼问道。
王希孟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小贼摇摇头,“跟我走吧。”
“那就多谢你了!”王希孟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你就那么信我啊?”小贼问道。
“我知道,你不是坏人。”
小贼撇了撇嘴,“那是运气好,要是我一个不高兴,就把你卖了你也不知道。”
“不会的,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王希孟问道。
“我没有名字,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吧。”
王希孟也不好随便给他起名字,便跟在后头默默走着。
“你坐船来的,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从河市上来还是从漕船来的,这两个都有可能,不过他们都停在一个码头,没什么区别就是了。”小贼说道。
王希孟认真听着,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视线开阔起来,举目望去,远山长河,水面上差不多有几千艘船,大的扬起翻来几乎比三层的楼房还高,王希孟哪里见过这样大的阵仗,初来杭州时压根没注意看就睡过去了,此时站在这么大的码头上,他咽了咽口水,太壮观了。
纤夫门拉着绳索,米行的牙人们正在从漕船上运货,后头还有不少的船只正在衔尾入杭,码头上也堆满了货物与仓库,还有小贩们沿街叫卖,奇装异服的异族人也混在其中。
“看什么呢。”小贼拍了一下王希孟肩膀。
王希孟回过神来,“没有,只是我第一次见到这阵仗。”
“行了,你去问问洺州怎么去吧,我把你送到这,我可就真的走了。”
“多谢你了,我会记住你的。”王希孟朝他行了一礼。
“不用了,我这种人,死了也干净,免得招人烦。”小贼摆摆手,顺着原路回去了。
王希孟一直目送他离开,才开始鼓起勇气去打听。
“这位翁翁,我想问一下,这船能去洺州么?”
正在忙着指挥运货的老丈闻言,低头看了一眼王希孟,“洺州?如此偏远的地方,船是到不了的。”
“那您知道怎么去么?”王希孟见终于有人肯搭理自己了,连声问道。
“不清楚,你去问别人吧。”老丈不耐烦的挥挥手。
王希孟失落得低下头,去问另一户。
令他没料到的是,有些人知道洺州怎么去,得知他没钱,就变了脸色,将他赶了下来,王希孟接连被拒绝,也明白了,自己若是没钱,就算有人知道洺州怎么去,也不会带他去的了。
他又饿又累,夜幕已至,只能蹲在仓库的小角落里,眼巴巴的盯着那些船夫们坐在小摊贩前面吃饭。
肚皮瘪了进去,王希孟伸手抚着,这样还能缓解一下饥饿,玉佩冰凉的触感贴进皮肉,王希孟隔着布料摸着玉佩,若是他将玉佩当了,指不定就能到洺州了,可是这是十一郎留给他的东西,自己把它当了,十一郎知道,自己岂不是失信于人么?
他蜷缩起身子,将头埋在臂弯之中,给自己加油打气,这不是才第一日么,明日再问问,总会有人肯捎自己一程的。
王希孟没想到的是,整整三日,他在码头徘徊,都没人肯帮他,卖饼的小贩看他可怜,倒是会在收摊前,给他点剩菜吃,他就这样,撑了下来。
只不过他餐风露宿的睡在外头,大家都把他当成了乞丐,他再去问船家,还没靠近就被人赶走了。
他只好继续回原来的地方蹲着,眼巴巴盯着那些船只,这时,一双靴子停在了他的眼前,王希孟仰起头,发现是个看起来七八岁左右的小郎君,皮肤略黑,虽然是单眼皮,可十分明亮,身上穿着利落的皂衣,笑起来一口白牙,正惊喜的盯着自己。
“你好生眼熟啊。”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