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尧停下了脚步，“韦五娘来了？”
张康氏见王希孟一个外男在，虽说是孩子，但也不好意思跟他提及，便嗔怪了张子尧一眼，“你先随我来，见过韦娘子。”
“希孟，你也来吧，替我掌掌眼。”
张康氏惊讶地看了一眼王希孟，看他年纪还小，应当不大懂这些内宅的弯弯绕绕，便热情道：“家中来了几位娘子，王小郎也一道去，我请了戏班子，你就权当看个热闹。”
“多谢娘子。”王希孟跟在张子尧身后，不敢多看一眼，不敢多行一步，生怕自己在高门大院里出了差错，让人笑话。
绕过雕着麒麟的照壁，便是花厅，女眷们都在此处，浩浩荡荡一行人，王希孟更是后悔自己怎么来这了。
张子尧凑到他旁边，轻声道：“你不必紧张，我婶婶是在帮我挑娘子，你自如点。”
王希孟看着张子尧，纳闷道：“那辛月小姐呢？”
张子尧哑然失笑，“我想办法给她赎身，养着她再找个院子便是了，但我的正妻不可能是她。”
王希孟自幼受锦娘影响，一直都觉得男女相悦，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就算在李家，也未曾见到李宪有妾氏。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咱们这种身份的成亲，可不单单是为了自己高兴，家族的兴衰荣誉，更是要紧。”张子尧说完，已经笑着跟在张康氏身后，去给韦娘子行礼了。
王希孟立在一旁，权当自己是个木瓜。
韦氏不必说，官家女眷向来端庄持重，她身后的一个女子，身形高挑，瓜子脸庞，下巴到颈部划出完美的弧度，只是脸并不是很美。
“她就是我未来的嫂嫂，你觉得她怎么样？”张茜如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旁，王希孟轻声道：“端庄有礼，跟张兄很合适。”
“她是蔡京的堂侄女，门楣合适比性情合适要好。”张茜如说完，王希孟再看韦氏母女，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蔡京是害他全家的帮凶，子尧却要娶他的侄女？！
王希孟脸色不对，张子尧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想什么呢，看戏去吧。”
“子尧，你与她订了亲了？”王希孟问道。
张子尧捂住他的嘴，“还没正式找媒人，但也不能宣之于口啊，心里清楚就好。”
“你很喜欢她么？”王希孟一点也不希望，张子尧也跟蔡京扯上关系。
“你怎么了，人家还在这呢，别问这个，晚上咱们说。”张子尧使劲给自己使脸色，王希孟咬咬唇，“我肚子不大舒服，能先下去休息么？
“要请个郎中么？”张子尧问道。
“不用了，我休息会就好。”
“你，带着王小郎下次休息，好好侍奉。”张子尧叫了一个丫鬟过来，带王希孟下去，自己继续陪着婶婶，韦氏母女去看戏。
王希孟没有心思欣赏张府的一草一木，木纳的跟着丫鬟往前走。
“那么多的名门闺秀，想跟咱们家三郎君结亲，没想到，娘子还是选了这个。”
“之前我还以为，是翰林苑冯家的千金呢。”
“是呀，我听说若不是蔡京如今被贬为司空，韦娘子还想将女儿攀个高枝，送入宫廷呢。”
“官家那么多女人，哪像我们家三郎君那么好。”
“可不是么？”
府内的丫鬟们聚在一起私语，王希孟过来时，她们才散开。
过曲水桥，再行过两亭，厢房才到，“王小郎请进，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吩咐我们就好。”
“多谢。”
王希孟入门，坐在床上，呆呆地等张子尧回来，这一等，便等到了晚上。
“希孟！”张子尧总算是出现了，王希孟忙起来问道：“你叔父下朝回家了么？”
“回了，我刚见过他，提及了你爹之事，恐怕并非朱勔所为，朱勔早就离开汴京，如何会对你爹下手，不过你也别担心，我叔父让人去官府问了，若有人凭空消失，总会有踪迹的。”
张子尧说完，王希孟松了长长一口气，“没消息总比坏消息好。”
“是啊，如今我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过几日选个良辰吉日，就要去下聘了。”张子尧说完，王希孟欲言又止起来。
“你想说什么便说吧，我看你白天就有好多话想跟我说的样子。”
“你喜欢那个蔡娘子吗？”王希孟问道。
张子尧差点一口茶喷出来，“我总共就跟她见过两次面，你觉得我会喜欢她吗？”
“那你为什么还要娶她？”王希孟不解。
“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我们这样的人家，由不了我们自己选择，娶了她，也是我叔父婶婶权衡再三的，说是对我的仕途有益，不过你认识他吗？为什么自从一看到她，你的脸色就不对。”
“不认识，那你会跟她好好过日子吗？”
“听说她为人很是宽厚，相敬如宾也就是了，到时候去他家娶亲，你可得陪着我一块去。”张子尧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王希孟言不由衷，“子尧，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有人若害你全家，他日你权力在握，会以牙还牙，对他家的人赶尽杀绝么？”
“若是也有罪，自然一并当罚，可若是无辜的，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王希孟点点头，怅然道：“好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在这，祝你娶得如意娇娘。”
“我跟她的婚期，还得两年，等我画学出去了才办呢。”张子尧怪他心急。
两年，王希孟不得不佩服张子尧叔父和婶婶的远见，听说蔡京又要复辟了，官家一刻也离不开他，朝廷无可用之人，便这样来来去去的贬斥复位，只要能跟蔡京扯上关系，张子尧未来的前程，那是光明灿烂的很。
“我叔父现在派人去问你爹的事，怕是要明日才有消息，你且安心等等。”
“我知道的，只是麻烦你了。”
“这才多大点事，算不得麻烦，我今日喝了点酒，头有些晕，你先休息吧。”
“那我送你。”
“没事，这是我自己家。”张子尧把他摁在椅子上，出了门。
外面月朗星稀，池塘里有蛙声阵阵，如斯美景，王希孟却无心欣赏，他祈祷着上苍，能保佑秦宗爹爹，小风，朱叔他们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