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捏着糯米,“是用什么长得?”
王希孟见他有兴趣听下去,便循循善诱道:“是稻,长得像青草一般,江南那边多水稻,张出来的糯米香甜可口,颗粒也大,点心都是用糯米磨成粉做的。”
“难种么?”
“难,种之前得用翻土犁地,种之后得除虫施肥,是一日也离不开的。”
赵佶点点头,“确实辛苦。”
“呀,我看差不多了。”王希孟漉去葱蒜,再到锅中挖了一勺浆酸来喝,赵佶搅和的手臂发酸,又不肯轻易放下,听到王希孟说这话,也立刻问道:“如何了?”
“看米不如看曲,看曲不如看酒,看酒不如看浆,正好呢!”王希孟说完,赵佶粲然笑开,“那接着要做什么?”
张迪瞧他笑了,心头的乌云瞬间消散,连带着看王希孟都成了香饽饽似得,好小子,果然没看错你。
“拿瓮来。”王希孟吩咐了一声,藤黄便去取了一儿臂长的小瓮来,王希孟接过手,“十一郎把浆舀进来吧。”
赵佶第一次做这件事,新奇得不得了,一勺一勺小心又优雅的灌入瓮中,王希孟等那热气散去些,再放入米,赵佶为了让米不凝结成团,只好不停的搅动,二人亲密无间,相视而笑,浑然不觉得疲惫,张迪看在眼里,默默让多余的人退了出去。
等把米都一一浸入瓮中后,王希孟取了草席盖住,“明日再搅吧。”
赵佶有些意犹未尽,“就这样没了?”
“是啊,这酒一事片刻是酿不出的,毕竟我与十一郎第一次酿的酒,得小心酿酒才好。”
赵佶听了欢喜,放下铁勺,抖了抖手臂,“你说,我倒还真不感觉酸了。”
“十一郎今日辛苦了,让我想起当年初见,我就一直盼望着能与十一郎像今日这般快活呢,可惜,那天花灯节,我们错过了。”王希孟怅然若失道。
赵佶低眸,说道:“不如……”
“不如什么?”王希孟歪头。
“不如咱们出宫去勾栏瓦舍如何?”
此言正中王希孟下怀,他为难道:“这如何使得。”
“不妨事,官家若有兴致,也时常从东华门出去的。”张迪说罢,且看王希孟的意思。
“十一郎想去,希孟自当作陪的。”
赵佶眼波粼粼,“好,张迪,快去准备。”
“嗳。”
王希孟被众人簇拥着回了偏殿梳洗换衣,赵佶这边,刚一进殿门便碰上了刘贵妃,她大腹便便行动不便,想来已经坐等许久,一见到他打算请安,没想到赵佶只说了句稍后有事明日再来就打发她出去了,刘贵妃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到了后殿才吩咐近旁的内侍,去看看官家最近忙什么。
而此刻的赵佶已经与洗漱完毕的王希孟汇合,二人上了马车直奔东华门而去。
“什么?你说官家带着那个小书吏,二人打扮成文人的模样,坐着马车出宫了?”刘贵妃诧异地叫道。
地上跪着的内侍点头道:“是啊,娘子,我绝不会看错的。”
“官家对那个小书吏的态度如何?”刘贵妃问道。
“很是亲切,并不像君臣,倒有些像对蔡相公还在时那般。”
刘贵妃纳罕,“真真是稀奇了,这小小书吏难不成有什么通天之能,能把官家唬的一愣一愣的,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刘娘子答应蔡相公的事,何时再去呢?”内侍问道。
刘贵妃玩着腰间的穗子,“蔡京给的东西我收了,自然这事我会放在心上,你不必一天到晚来提点我,等官家回来再说吧。”
“那刘娘子要不要去信告诉相公?”
刘贵妃不耐烦的叹了口气,“你要写你写吧,这种事也要我操心不成。”
“是。”
赵佶的小马车是准备时常出行用的,所以用具用品是一应俱全,此时傍晚,王希孟与赵佶坐在马车内,笑声不断传出来,张迪听在耳中更是得意非常,有王希孟在,想必官家有一段时日可以不用把气撒在我身上了。
“十一郎喜欢听什么曲?”
“不喜打打杀杀,倒是《蝶恋花》一曲,甚为有趣。”赵佶捏了枚果子,“你呢?”
王希孟想了想,“倒也没什么特别爱听的,若非说一个,便是诸宫调吧。”
“嗯,其中的小故事倒也不俗,若来的是大家,唱腔婉转也是动听至极的。”赵佶表示认可。
王希孟手指绕着扇坠的流苏,赵佶却看着他的腰间,“我赏赐给你的玉带为何不用?”
“十一郎想听实话么?”
“你知道,我最喜欢听你说实话的。”赵佶嗔怪道。
王希孟道:“那玉带太过名贵,王希孟自认配不上他,又念及百姓播种之劳苦,不如典当成银两,开粥棚的好。”
赵佶垂眸,脸色说不出开心还是不开心,王希孟见他半天没回应,以为自己说错话了,立刻便要请罪,赵佶摆手,“你说的有道理,我今日也算是知道劳作之苦,我再赐你黄金百两,你开粥棚去吧。”
王希孟哑然,他……他并不是这个意思啊,但好歹赵佶愿意为百姓想一想了不是?应该是个好兆头吧。
“多谢十一郎。”
“以后我看来得多赏赐你一些书画古玩,看你还想换成银子不。”赵佶如此调笑,王希孟才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这些时间相处下来,起码让他知道了,赵佶身为帝王,架子却不是很大,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他都未必跟你生气。
“早就听闻官家藏书过万,我还真的想要一睹一二呢。”
“好啊,果然野心勃勃,像极了我当年,哈哈哈。”赵佶拍了拍他的肩膀,外头张迪的声音已传来,“郎君,到啦。”
王希孟打开车门,入目便是人潮拥挤的街道,大家都在瓦舍前头排队,张迪跳下车辕,“郎君,小郎,我先去打点。”
“嗯。”
赵佶身为帝王,自然不可能跟这群平民百姓一块簇拥着挤进去,只要能花钱摆平的事情,便由着张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