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我会守着你
景深正要离开,沈姝月犹豫地叫住他,下意识去摸叠放在床头的衣服口袋,里头装着她前日请回来的顺遂符。
景深抬了抬眼,询问:“怎么了?”
沈姝月抿唇,颇有几分懊恼。
本意是想好好感谢,却没想到又给他添了许多麻烦。这样的礼物……是否太简陋了?
这么一犹豫,她又打了退堂鼓:“没什么,雨天路滑,你路上小心。”
景深挑眉,在她躲闪的动作上扫过一眼,瞥到纤细的手臂时暗自蹙眉。
愈发瘦了。
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一折就断。
沈姝月踌躇着搪塞过去,景深并未揭穿。
等他走后,沈姝月掏出那枚顺遂符,看着它叹了口气。
窗外瓢泼大雨,景深却仍在忙公务,眉宇间的疲意掩藏不住……也不知他工作时是什么样子的。
这么不苟言笑,是因为部队里管理太严格了么?
之前只觉得他性子冷淡待人疏离,即便对家人也不大亲热。但这次事过后,却发现他也有腹黑的一面。
想到他举着手给她看手背上的抓痕时和说话时的样子,沈姝月有点赧然。
蓦地回神,她不由惊讶,自己竟然想着景深,琢磨了这么半天。
收回漫天的思绪,她翻身下床,想去擦擦身上。
好在这病房虽然不大,但五脏俱全,有独立卫生间。
打热水的功夫,她还在想,这住院的钱得攒攒,找时间还给景家。
结果脱上衣的时候,她左肩一阵酸痛,侧身对着镜子一看,才发现肩头青了一片,还能隐约看到指印。
心里刚嘀咕这是怎么弄的,脑海中就蓦地浮现出在招待所浴室里的一幕。
景深用力按着她,眸色幽深,跳动的额角在忍耐着什么。
隔着被水打湿的一层薄薄衬衣,肌肤被按住的触感有种别样的清晰。
暧昧又混乱。
镜子里,沈姝月臊红了脸,逃避似的低头拧热毛巾,拧走脑海中旖.旎的画面。
她没什么力气,动作慢吞吞,等擦干净身体,已经又过了半小时。
刚把毛巾挂号,忽然,头顶的灯灭了。
关着门的浴室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沈姝月的动作也戛然而止,心猛地一紧。
浴室靠近门口,能听到外面走廊上传来骚动声。
“怎么停电了?什么情况?”
“不知道,好像电路出问题了?”
“下雨的过吧,听说电路被水泡了,自动跳闸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抢修好。”
声音隔着两道门断断续续贯入沈姝月的耳朵,却仿佛是在水下,朦朦胧胧。
沈姝月撑着洗漱台,感觉自己也跟着在水里沉浮。
黑暗放大了她所有的不安,她没办法摆脱这种不真实的难受感,心跳和呼吸声不断加速,也不断加重,恐惧如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要将她吞噬。
她没跟任何人说过,她有夜盲症。
自小她在乡下,一受罚就被关进地窖里,那时候的她还不懂,发着抖面对黑暗的恐惧,直至晕厥,醒来已不知过了多久,养母想起她才放她出来,还要怪她贪睡,让她赶紧去干活。
后来到了沈家,她被安排在没有窗子的储藏间,有好多个夜晚也都是在昏迷中度过。
没人发现,更没人在意。
所以她学会去适应,去克服。
她一贯能忍,不然当初也不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逃出清平村。
也正是因为夜盲,她才会滚下山坡。
如今,她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了,又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刹那的不安足以让她精神绷断。
她紧紧抓着洗漱台的边沿,心里默默祈祷,电路能尽快恢复。
然而黑暗中的每一秒都仿佛被拉得无尽长,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浑身僵硬,双腿紧绷到酸痛,浴室里还是没能亮起来。
更令人不安的是,外面的骚动声消失了。
整个医院宛若陷入了不见天日的沉寂。
沈姝月的心跳如擂鼓,震得胸腔都有些疼。
她的手心全是汗,已经有了眩晕感。
这感觉太不对了,她咬着牙关,尽力维持清醒,怕自己因为精神高压就这么晕过去。
可是过于安静的黑暗,让沈姝月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承受不住。
就在即将绷断的刹那,忽然,咔哒一声细想,有人走进了病房。
那人停顿了几秒,然后唤她,“沈姝月?”
是景深。
那一瞬间,沈姝月手脚竟忽然软了下来,额头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一种巨大的绝处逢生感漫上心头,她像是急着要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哑声道,“我在这儿……”
浴室的门被敲了下,景深在外面问,“怎么不出来?”
沈姝月眩晕感莫名减轻了些,抿了下冰凉的嘴唇:“我看不见。”
景深还没发现不对劲,站在门口回她,“你摸着墙出来。”
门内,沈姝月有些难以启齿。
若是之前她是可以的,可今天事发突然,她这会儿已经紧张到迈不开腿。
“我……”她颤抖地咬着唇:“我走不了。”
景深敏锐地听出她声音里的细微颤音,这时才发现不对劲。
“方便我进去吗?”他问。
“……嗯。”
吱呀一声,门开了。
沈姝月看不到,却能听到有脚步声进来。
没几步,一具有温度的身躯就停在了自己的身前。
她的手腕被抓住,听到景深说,“跟我走。”
紧接着,她被景深牵出了浴室,牵回到了病床边。
悬着的心忽然就渐渐安定下来,不安一点点被驱散,沈姝月没那么害怕了。
她看不到景深,但耳朵很敏锐,听到他走开,又折回。
然后自己手上就多了一块热毛巾,“擦擦汗。”
她抿唇照做,又擦了把脸,毛巾随后被景深拿走。
景深再折返回来时问她:“你怕黑?”
沈姝月蜷着双腿抱膝坐在床头,第一次袒露了自己的秘密,“我有夜盲症。”
景深沉默了半晌,隔了几秒才说:“我问过医院,说后半夜电路才能抢修好,你睡吧,我在这儿守着。”
沈姝月问:“你怎么回来了?”
景深:“听说这一片电路都断了,就回来看看。”
沈姝月又问:“那你的工作……”
“电话里传达了,晚一天也可以。”
沈姝月没再问了。
她摸黑去探床头叠着的衣服口袋,然后朝景深的声音方向伸手:“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