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宋庭岘，”他轻轻摇了摇头，“我此番前来，意欲斩草除根。”
顾长凌的尾音很轻，可姜眠却深知长公主必定言出即行。
“他身后的大人马上就能露出马脚了。”
顾长凌心里大抵有个隐隐约约的猜测，可当今陛下不是个昏君，有些事情想要结束还得需要确凿的证据。
宋庭岘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并不重要，凡参与者必将严惩。
这天下也会迎来陛下上位以来首次大规模的血流成河。
明德帝预备清算某些老人了，顾长凌清楚的。
“长公主，我之前从宋庭岘那里得到了一幅春崖山的地形图，你要不要看一看？”姜眠灵机一动，快速道。
她想起来了，与秋来一起从宋庭岘书房取得勾画的图。
“我一直没想出它有什么用，大致是春崖山的地形，可有些标注的细节之处总是想不明白，与春崖山的草木并不相似。”
她轻蹙着眉道。
“我也是偶然才得到的。”
“我们快点回去看看。”顾长凌隐约觉得姜眠的这幅图必有大用。
二人迅速回到莲心居。
书房里姜眠进去熟练的点着灯盏，翻箱倒柜折腾了好些时候，才从隐蔽之处取出这幅图。
除了当时姜眠拼凑勾画出来的春崖山地形图，还有后面她捡些闲碎时间复原了那几幅古怪的图原本模样。
“长公主你看，这就是我当时从宋庭岘的书房中瞧见的。”
顾长凌接过细细瞧着，年少时顾奶奶逼她练的时候还闹着哭鼻子，今时今日倒是画的越来越好了。
“我画艺不精，长公主若有看不懂的告诉我就好。”
姜眠倾身凑了过来，细白的脖颈在光底下晃了顾长凌的眼。
他微微愣神，姜眠还浑然不自知，柔嫩的手在自己画的图上轻点着。
“就是这几处，我一直想不大明白…”
“长公主？”
姜眠迟迟没有听到顾长凌的回复，偏头看向愣神的长公主，明媚的桃花眸一下子撞进顾长凌眼里。
一时间寂静无声。
分明很好。
“姜眠，长公主三个字太过生分了。”他哑着声线道。
“那我…我唤你什么？”姜眠慌乱的挪开视线，结结巴巴道。
她的心为什么跳的这么厉害，姜眠抚住自己的胸口，想让它听话一点。
“唤我长临吧。”
长临、长凌，顾家哥哥……
姜眠的心慢慢沉寂下去，顾长凌，长临长公主这个封号竟这么凑巧……
可故人已逝，她张了张嘴，没喊出声来，她仓皇偏过头去，哽咽道：“我还是喊您长公主吧。”
顾长凌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正欲长补，就听见姜眠轻声道：“我以前有个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他名字里也有长凌两个字。”
“只是我们好久都没见过面了，久到…我快把他忘了。”
姜奶奶带着她去顾家灵堂守了一整夜，祖孙二人跪坐在顾家满门牌位前交心。
“乖囡啊，把他忘了吧。”
姜奶奶干瘦的手轻拍着快哭晕厥过去的姜眠叹气道。
“奶奶，顾家怎会有如此横祸？”姜眠从听到顾家全葬身火海的消息就跟失了魂一样。
直至姜老夫人强硬把姜眠拽到顾家灵堂上她才有半点活人的气息。
“顾家这事不简单，娘，我们要尽快撇清和顾家的一切关系。”
姜老夫人想起前夜姜父脸色凝重的坐在她房里。
她儿亲情缘淡泊，可特殊事情的敏锐却是常人比不过的，合该成大事。
“为娘知道了。”
顾家人已全部葬身火海，她们哪怕再惋惜也只能藏在心里，眼前保全姜家才是重中之重。
“眠眠，都是命数啊，你不得再念着他。”姜老夫人掰过自己养大孙女的头，肃声道。
“咱姜家人要平平安安的，你以后的路还很长。”
姜眠是年幼，姜老夫人不忍心告诉她的事，姜父却明明白白的把血淋淋的真相撕开扔到她面前。
“姜眠，你是想连累全家去陪葬就直说，顾家得罪了贵人，全府上下无一人生还。”
“你是打算让我们姜府重现顾家惨案吗？”姜父冷声道。
“女儿没有……”
“以后不许再提他，你记住，你跟顾家没有半毛钱关系。”
姜父背过身去，顾家出事的第二天他就放话出去，姜顾两家的婚事早已取消，他姜家的女儿绝不嫁过去做望门寡。
甚至还匆忙伪造了陈旧的退婚契书分散了出去。
信的人不多，不过没关系，时间会淹没一切。
别说顾家有没有得罪贵人，他不可能让姜眠嫁给一个牌位，不过婚事艰难些罢了，那就往远处嫁。
姜父的主意很正，只是刚开始的姜眠不肯配合。
她频繁的往顾家跑。
原来她还有过那么勇敢的时候啊，姜眠忽然有些晃神。
“若再有下次，你就不必在姜家待着了，我不缺你这个女儿。”
后面就……再也不敢了。
后面就……开始想要别人全心全意的爱。
顾长凌哑了嗓音，今日这事是他错了，他不该提的。
他僵硬的转移话题，“你打算和宋庭岘和离吗?我可以帮助你。”
“长公主，如果我继续留在宋府呢？”姜眠灵机一动，快速道：“我在宋家待了两年多，宋庭岘有些事情未曾瞒过我，而且留在宋家我也能探听线索。”
“姜眠，”顾长凌不同意，“太危险了。”
“长公主，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姜眠并未就顾长凌的话回答，反而……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实现的？”
平常的闺阁女儿家，习女红，掌中馈，能识字的都是书香门第人家才有的待遇。
长临长公主不同，本为年幼走失，后陛下苦苦搜寻多年找回，即无一朝的骄纵，也无乡野的怯懦。
“我自然是有的，”顾长凌这件事不想骗姜眠了，“我想要称帝。”
他把问题抛回去。
“姜眠，你觉得我能成功吗？我是一介女儿身，自古以来没有一个女帝王。”
“那长临长公主你会是第一个，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