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陷入长久的死寂。

    “裴昭仪?妖妃?”谢沉身上冷冽的气息蔓延开来,“母后,儿臣希望,这是您最后一次将两者联系起来。”

    秦太后自来知道这个儿子薄情。

    他从前就被养在黎皇后膝下,和她也不甚亲近,也就这几年,他们母子两个亲近些了。

    她也知道今日说这些会让她们母子生分。

    可不说,又怕自己儿子走错了路。

    “哀家何尝想说?裴昭仪那孩子,很招人喜欢,哀家也喜欢她。如今提她,不过是怕皇帝为情所迷而已,怕皇帝又走了先帝的老路,前半生,励精图治,后期昏庸无道,要美人不要江山,甚至为了美人…”

    “母后!”谢沉止住秦太后的话,目光淡漠,“儿臣不是父皇,裴昭仪亦不是丽贵妃,不会重蹈他们的覆辙,落得那般下场!”

    “母后既已答应宗室,儿臣自得保全母后的颜面,那母后便让人进来吧,只不过进了宫,就安安稳稳照顾昱川,别生事端,否则儿臣不会手软的!”

    话音落,他转身要走。

    “皇帝。”秦太后扬了声音叫住他,“先前陈太妃来了这么一趟,说是因着她让宣王娶妃,宣王和她大闹了一场。”

    “原本她身边的那个养女,是打算给宣王做王妃的,现如今,宣王宁死不娶,留下这姑娘在宫里身份尴尬。放出家去,恐怕满京都会笑话。陈太妃自觉对不住这姑娘,求了哀家,要这姑娘给你当妃嫔。”

    谢沉额头上青筋跳了两跳,他极力压抑着怒火,“儿臣希望,这是母后最后一次插手后宫的事情!”

    这次他径直出了慈宁宫。

    他走后,秦太后独坐在榻上。

    半晌后她长叹了一口气,眼眶有些红,对一旁的孟嬷嬷道,“怕是皇帝心里对哀家不满了。”

    孟嬷嬷道:“太后的苦心,皇上是知道的。其实咱们皇上,是个极有能力和分寸的人,太后也不必太过操心。”

    “罢罢罢。”秦太后长舒一口气,“这次是哀家管的太多了,此事一了。往后哀家就守在这慈宁宫,吃斋念佛,为黎皇后和皇帝积福。”

    *

    谢沉回到承明殿时。

    裴听月正在寝殿榻上歪着,她沐浴过后,换上了寝衣。

    谢沉收了恼怒的情绪,看着她如此,便坐在榻边,轻声问,“困了?”

    裴听月摇摇头:“天还大亮着,连晚膳的时辰都没到,更何况臣妾午时还歇息过了,臣妾不困的。”

    “那听月怎么这身打扮?”

    裴听月自然不敢说,她在外边多闹腾了会,鞋袜都弄湿的了,就顺便沐浴换了衣衫。

    “穿寝衣轻便些。”

    谢沉以为是她身子又不舒服了,追问了好几句,见她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裴听月挪到他身边坐着,问:“皇上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太后娘娘找皇上有要事吗?”

    谢沉垂眸看着她。

    身旁女子开开心心送他去的慈宁宫,只这一趟这宫里一下子就多了两位后妃。

    他是知道她是爱拈酸吃醋的,得知后,怕是会伤心。

    这一下子,谢沉竟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只能将话说得和软些,

    “母后和朕商议昱川的去处呢。”

    “那商量出来了吗?”

    “嗯。”

    裴听月眨眨眼。

    这人“嗯”一声是什么意思,后续讲讲呀。

    谢沉组织好语言,才缓缓开口,“母后会在贤妃家中,挑一位姑娘进宫,由她来照料昱川。”

    裴听月眸光一凝。

    这是…

    有新妃入宫?

    谢沉紧紧盯着她,怕她情绪乍然低落下来,可女子只是僵了一瞬,就扬起更大的笑容,“嗯,贤妃亲眷的话,这样对昱川也会好,确实是个好法子。”

    谢沉稍稍放宽了心。

    “等人进了宫,专心照顾昱川便是。”

    裴听月点点头:“那皇上和太后娘娘给这位姑娘定了什么位分?”

    “这个由母后决定。除此之外…还有一位新人进来。”

    裴听月心里咂舌。

    当皇帝真的好。

    数不清的艳福。

    看来,她又要多两位竞争对手了。

    她微微敛了神色,笑容淡下去,“一下进两位宫妃吗?”

    “嗯。”

    裴听月紧张地看着他,“新妃入宫后,皇上不会忘了臣妾吧?”

    她吃了点醋,谢沉才放心下来,扯扯裴听月腮边的软肉,“不许胡思乱想。”

    裴听月扯着他的衣袖,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没安全感极了,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狸奴。

    谢沉轻声安慰道:“谁都没有听月重要。”

    裴听月身上的毛就被顺好了,她附和点头,“嗯,谁都比不上听月在皇上心里的位置!”

    谢沉轻笑一声,将人揽在怀里。

    *

    用过晚膳过后。

    谢沉带着人,坐在暖阁榻上看孤本。

    这是宣王今日送来的,说是在南方偶然得到的。

    书很晦涩,没一会,裴听月便坐不住,回了寝殿。

    谢沉以为她是寻她的话本子去了,谁知这一去,许久都没回来。

    谢沉放下孤本,起身来了内寝。

    一进来便顿住了。

    因为榻前立着两口红胡桃木的箱子,里面正放着她日常用的东西。

    他站在那里,裴听月很快就发现了他,咬唇解释,“今天楚侧妃和臣妾聊天,她很是惊讶,臣妾在承明殿住了这么些日子,臣妾想了想,确实住了挺久的,不合宫中规矩,是时候回宫了,今晚收拾一下,明日臣妾就回长乐宫。”

    谢沉声音很冷。

    “裴听月,现在都学会骗朕了是吗?”

    裴听月看着他,原本还勉强笑道,“皇上在说什么?什么臣妾学会骗皇上了?”

    谢沉脸色就更冷了,目光也更加严厉。

    裴听月便收了笑,坐在榻边,眼泪要掉不掉,“新妃入宫,皇上必要宠幸,臣妾就不在这里碍眼了,与其被皇上赶走,还不如臣妾识趣点。”

    她说着又更加伤心了。

    在榻上抱着膝缩成一团。

    泪眼朦胧地看着谢沉。

    “不,也许是臣妾想错了。新妃入宫,皇上也不在承明殿召幸她们,也许会去她们宫里临幸。若如此,臣妾更不想独守承明殿。”

    “臣妾想…想躲得远远的…”

    谢沉走过来,掰着她的下巴迫她对视,

    “自从你住在这里,朕临幸过别人没有?”

    “别说临幸,哪怕初一十五,朕都不曾陪皇后用顿膳。”

    “裴听月,能说出这番话,你还真是没一点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