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离开这事,桑晚没有再关注。
许连城送完人回来后,倒是告诉了她,桑晚只说了句知道了。
“就这样?”对面问。
桑晚,“还要怎么样?”
“行。”许连城颔首,“那就这样。”
听语气像是不满意。
桑晚,“她闹了吗?”
“哭了一场。”
“你跟她说了什么?”
许连城问,“你想知道?”
桑晚无奈,许连城打电话过来,明明就是想告诉她,但还是要卖关子。
“不知道也可以。”桑晚说,“反正也不是很重要。”
许连城一笑,“加班吗今天?”
“不加,有什么事?”
“我让人给桑榆找了幼儿园,打算带你去看看。”
桑晚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许连城记着这个事,毕竟许连城对桑榆一直淡淡的。
“好。”桑晚说,“地址发给我,下班我直接过去。”
“不用,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桑晚侧头看了眼窗外,禹城的冬天晴天居多,艳阳高照,让人心情也跟着轻盈。
鼻腔里有温热的液体流下。
滴答滴答,落在她白色的毛衣。
桑晚一愣,忙抽纸巾擦。
白色的纸巾很快被浸湿成血红的一团,桑晚弯着腰,突然意识到血流得太凶,不像是秋燥。
她愣愣地看着垃圾桶里的血纸,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不正常。
她的身体……似乎出问题了。
……
许连城瞥了她好几眼,桑晚都是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
“在想什么?”他问,“一晚上都心不在焉。”
和学校的人见面的时候就开始了,桑晚明显不在状态,许连城觉得奇怪,事关桑榆,她很少这样分心。
“是工作中有什么困难?”许连城说,“有什么可以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
“没什么。”桑晚说,“只是觉得不太舒服。”
许连城闻言看了她一眼,手掌从她额头摸了一把。
桑晚说,“我没发烧。”
“那是哪儿不舒服?”
桑晚把头转过来,静静看了他一眼。
许连城觉得桑晚的眼睛里像是湿漉漉的,再仔细看,又什么都没了。
“如果-”桑晚开口,又顿住。
“想说什么?”
正好是红灯,许连城踩住刹车,整个脸对着她。
桑晚突然说不出口。
她还没去检查,不应该先自己吓自己,于是摇摇头,“没什么。”
她说,“只是担心桑榆不习惯。”
“你太宠他了。”许连城其实不太赞同桑晚这种把孩子当眼珠子的做派,“他有自己的人生。”
桑晚嗯了声,靠在座位上,随意答道,“我知道。”
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就算是夫妻,其实也是独立的个体,不能代替彼此。
她只是害怕。
害怕她如果出了事,桑榆怎么办?
许连城会好好照顾他吗?
桑晚不自觉扭头看了许连城一眼,许连城正在专心开车,眉骨很深,投射在他鼻梁一片阴影,让他整个人显得很有距离感。
她没有信心。
……
桑晚在第二天请了假,自己一个人去了医院。
挂了号抽了血,然后等待化验结果。
然后就是宣判结局。
并不是太长的时间。
桑晚从医院出来后,不小心撞到了人。
“没长眼啊,不看路啊!”对方叫骂。
桑晚抬头,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操!”
桑晚转过身,慢吞吞地离开医院。
是工作日,街上依然热闹,医院门口更是人群集散地,车子和人川流不息。
桑晚在这种热闹里第一次觉得吵,也第一次觉得头顶白花花的阳光,未免太刺眼。
“桑小姐,建议你去做个详细的检查,然后安排就诊计划。”
“现在还是早期,但你属于急性白血病,发病速度很快,需要早点干预。”
就诊单上的每个字都认识,每个符号都像天书。
她低着头,把那些符号又看了一遍,然后折叠撕碎,塞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为什么是她。
她不知道。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桑晚看了一眼,发现是许连城的电话。
她没有接。
她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可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没道理可讲。
要告诉许连城吗?
应该要的,但是怎么开口?
桑晚很难想象,自己变成一个憔悴不堪的病人,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等待着许连城来照顾。
不行的,她不可能接受。
桑晚抬手擦了擦眼睛,并没有眼泪,只有一点红,被风一吹,很快就干了。
她招手叫了辆车。
城郊外的墓地距离市区半个小时的路,不赶上清明祭祀,来的人不多,墓园一座座墓碑,冷寂的只有落叶在中间盘旋。
桑晚抱着一束花,顺着台阶,慢慢走到一座墓碑前。
照片上的人还是十六岁的样子,青春洋溢的一张脸,好看得像是漫画走出来的少年。
“桑维,姐姐来看你了。”
桑晚把花放在他面前,墓碑前很干净,应该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她抿住唇,眼眶发热。
意外发生后的很多年里,她其实不敢来墓地,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而现在,她病了,很大概率会死,她反而觉得自己有脸来看他。
她甚至猜想,这是惩罚。
忘记仇恨,和许连城欢欢喜喜的结婚,是对桑维的背叛,所以老天爷才会在这个时候让她得病。
“……你应该也怪我吧。”桑晚说,“……对不起。”
桑晚半蹲在他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从医院出来后,就特别想来见你。”她淡淡笑了,“可能也不知道要告诉谁。”
也或者她谁也不想说。
但是告诉桑维,有一种赎罪感。
“我是世界上最坏的姐姐。”桑晚说。
别人的姐姐,都是弟弟的依靠,而她却是他生命中止的恶魔。
她没有带给他任何好处。
“你不应该管我的。”她喃喃,“也许那时候我死了,反而是好事。”
好像是为了应景这个场合,天突然变阴,像是要下雨。
桑晚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
大雨落下的瞬间,许连城抬头看了眼车外。
司机说,“前面好像堵车,总裁,要换条路吗?”
许连城嗯了声,摸出手机给桑晚打了个电话。
嘟嘟嘟。
电话响了很久,并没有人接。
他皱着眉,又给保姆打了电话。
“太太吗?太太还没有回来。”保姆说。
许连城皱眉,“没回来?”
“嗯,太太下班后一直还没回家。”
许连城说,“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指尖摩挲着袖扣,还是给文白拨了电话。
“查查桑晚在哪。”他说。
文白有些意外,但是没有多问,“好的。”
许连城的脸埋在阴影里,他应该要信任她,但总会克制不住的想,桑晚是不是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