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从就诊室出来的时候,卫文辞果然还在门口等她。
“找个地方坐坐吧。”他说。
桑晚嗯了声。
两个人在医院的长椅上坐下,卫文辞买了两杯咖啡,桑晚喝了一口,然后抬起头,笑了笑,“最近很忙吧?”
她能看到卫文辞的朋友圈,中间好像去度假了。
卫文辞说,“还好,跟以前一样。”
他以前就是很会享受生活的人。
桑晚说,“挺好的。”又问,“雅雅和叔叔阿姨都还好吗?”
“都挺好的,只是榆宝突然间不在了,有些不习惯,他们念叨了很多次。”
“等有时间,我会带榆宝回去看他们。”桑晚说,“这次的事,也让他们受了惊吓,一直想跟他们说对不起……”
“他们没有在意。”卫文辞说,“只要你们平安就好。”
“嗯,我们很好。”
“是吗?”卫文辞问,“那医院是怎么回事?”
桑晚喝了口咖啡,没有立即回答。
“桑晚,我是医生。”卫文辞强调,“确定不告诉我吗?”
桑晚抿了抿唇,又看了他一眼,卫文辞保证,“放心,为病人保密也是医生的责任。”
桑晚被他逗笑,“我没有那个意思。”
可能也想找个人说说,桑晚掏出了就诊单。
在看到就诊单之前,卫文辞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事实真看到了,仍旧失语。
他嗓子发干,半晌才问,“医生怎么说?”
“建议我早点治疗,过来住院。”
“那你犹豫什么?”
桑晚仰头看了看天,问,“你觉得被治愈的概率是多少?”
“什么意思?”
“如果到头来还是治不好,却把最后一点时间都浪费在医院里了,就觉得挺可惜的。”
“你不想治?!”卫文辞豁然起身,“桑晚,你在胡说什么?白血病又不是绝症,换了骨髓依然有康复的希望,你怎么能-”他顿住,不敢相信桑晚会有这种怯病的想法。
“榆宝才三岁。”卫文辞语气诚恳,“就算为了他,你也不能这么轻易地放弃。”
桑晚听完沉默。
卫文辞以为她听进去了,又坐了回去,半晌说,“我会帮你的,别担心。”
他在这一刻已经想好了治疗安排。
“先来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然后吃药,找适配的骨髓。”卫文辞说到这,顿了一下,他大约知道桑晚的亲属情况,但此刻,依旧开口问,“家里那边,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联系一下,亲属之间的适配率更有希望。”
亲属啊。
桑晚想,那可真的太难了。
这么多年,她爸妈一点不跟她联系,她也没有主动找过他们,然后现在为了治病,就恬不知耻地找上门,目的只是为了自己。
她开不了口,做不出来。
有些事,说起来就很简单,也许对有些人来说,她这样只是过分矫情。
但她就是这样,就像她不想治病,也是不想把自己弄得凄惨兮兮,最后被许连城看到。
她宁愿悄无声息地死去。
但对着卫文辞,她没有说太多,只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多谢。”
卫文辞看了她一眼,能看出来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明天我在医院等你。”他说。
就算桑晚不找亲属,至少也要保证,她先来医院,至少还可以在捐赠库里找一找。
……
下午卫文辞送了桑晚回去。
两个人也算顺路,车停在楼下,桑晚说了句谢谢,推开车门。
卫文辞探身过去拉住了她手腕。
“嗯?”桑晚不明所以。
“明天你会来的吧?”卫文辞问。
桑晚静看了他一眼,半晌笑了笑,点头,“会的。”
“那就好。”卫文辞松开手,“那我在办公室等你。”
桑晚又嗯了声,然后下车,关上门,从车窗里对他挥了挥手。
“今天多谢了。”
“应该的。”卫文辞说,“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桑晚一默。
身后突然传来汽车鸣笛声,桑晚扭头看了一眼,后车的车门正好打开,许连城从车上下来,挺拔的身影立在车前,手按在门上,重重一合。
啪。
车门被狠狠关上。
卫文辞见桑晚一直没动,好奇地也回头看了眼,从车窗里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他想了想,推开车门也下了车。
许连城的视线从桑晚身上移到卫文辞的脸上,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卫医生。”
“许先生。”
许连城走到桑晚跟前,抬手揽住她的肩膀,然后面对着卫文辞,“卫医生不忙,这么早下班?”
“没有许先生早。”
“哦?”许连城说,“那真是不巧。”
桑晚有点听不下去,对卫文辞开口,“卫医生,你先走吧。”
卫文辞点点头,担忧地看了许连城一眼,见他好像没发飙,说,“那我先走了,许先生再见。”
许连城无所谓地挥了挥手。
眼睁睁看着卫文辞的车开进了对面小区,许连城仰头看了眼眼前这栋大厦,说,“原来是这样。”
桑晚,“什么样?”
“所以你们才会认识。”
桑晚默了默,开口,“我们是邻居,有一次身体不舒服,是他送我去了医院。”
许连城说,“那我刚刚还忘了感谢他。”
阴阳怪气的。
桑晚横他一眼,转身,“那你现在追上去说也不迟。”
许连城翻了个白眼。
他转身紧走几步追上她,问,“你们怎么在一起?”
“办事,正好遇见,顺路就搭了他的车。”
“办事?”许连城轻笑,“就这么巧?”
桑晚站定,问,“你又想说什么?”
许连城呵,“你还有理了?你跟别的男人在家门口依依惜别,还觉得挺有理。”
“别发疯。”桑晚说,“我至少还有基本的交友权利。”
“朋友那么多,非要是他?”
桑晚觉得头疼,“连城。”她说,“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我跟卫医生认识很久了,在新加坡的时候,他帮了我很多,我觉得我偶尔多一个朋友,也不是坏事吧。”
“交朋友是好,不过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他对你的心思。”
桑晚,“……”
“你没那么傻,桑晚,所以你说我在不高兴什么。”
许连城觉得自己能保持这种心平气和的心态,还能好好地跟她说,已经是一大进步。
这完全是看在昨晚的好气氛忍耐的。
他并不想破坏好不容易得来的信任,但那并不说明,他允许桑晚在外面招蜂引蝶。
这完全是两个事。
桑晚,“你非要这么想的话,我也没办法。”
她抬腿走过去,许连城眉头一皱,抬手扯住她手腕。
“走什么!”
桑晚闷哼。
许连城手一松,“怎么了?”他觉得自己没用力。
桑晚摇头,许连城抓住了今天抽血的位置,她的身体好像耐疼性下降,这么一点疼痛,以前她不会有感觉。
“胳膊怎么了?”许连城要扯她袖子。
“没什么。”桑晚忙躲开,说,“早上被撞了一下,没什么。”
许连城讪讪的,说,“撞到了为什么不说。”
“不严重。”桑晚抬头看了他一眼。
许连城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有些气恼地搂住她,“行了,回家。”
靠了。
本来问得好好的,转眼变成了自己理亏。
真是妈的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