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这几天她被这一桩事揪住了心神,心脏提着,揪着,不上不下,让她茶饭不思。
可能正是因为太紧绷了,在江海承认之后,她提起的心倏然放下,想:果然如此。
“爸想东山再起,需要资金,就糊涂了一次。”
“没多赌,只是小澄给的钱都花没了。”
“怎么就不顾你妈死活了?病情都稳定了用好用坏有什么区别?就苦这一阵,等爸有了资本从头来过,你们娘俩不都能重新过上那好日子吗?”
“你妈就是因为公司倒了,承受不住才倒下,等我干成了,说不定你妈一高兴就醒了!”
“你别跟小澄离了,咱家支撑不住……”
江海的话还回荡在耳边,江亦怜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脑海里停留着她最后跟爸爸说的那句话:
“爸,我会让黎主任给妈恢复进口药,你以后……别来看妈了。”
“叮”一声,电梯到达地下一层,江亦怜深吸一口气,往外走。
罕见地,她记忆出了问题,忘了秦澄的车停在哪,于是拿出手机,准备给他发一条信息问。
解锁手机屏幕的时候,才发现有人给自己发了信息。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她视线聚焦到来信人的名字上,还没看清,手腕就被猛地握住。
仅仅一个眨眼,肩背抵上停车场的柱子,面前扑面而来炙热的气息。
“江亦怜。”
男人在她耳边喊她名字,声音带着隐隐的怒火。
江亦怜眼眸在霎那间瞪大,侧头看过去,对上陆淮州近在咫尺的视线。
“你怎么在这?”
陆淮州沉沉黑眸紧盯着她:“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什么?”
“为什么突然回江市?”
这一个问题,让江亦怜被惊散的思绪瞬间回笼,彷徨,无措重新化作重石重新压在心上,让她喘不过气。
三个月,三百万,不算多,但对于她现在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
每月十万,她可以当是她牺牲时间精力,忍受屈辱无视公平得来的,她不觉得自己欠了秦澄。
但三百万,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去无视,如果坚决要解除协议,就算后续还上了,她这辈子都会觉得欠秦澄的。
男人的眸仿佛能看穿人的所有心思,他注意到身前人的躲闪,“发生什么事了?”
一切都还很混乱,她不太愿意把这件事现在说给他听。
“没,我只是回来,看看妈妈。”
“跟老公一起回来?”他声音很冷。
江亦怜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于是咬住下唇,沉默。
这在陆淮州眼里就是默认,捏着江亦怜的腰更用力了几分。
“陆淮州!”江亦怜小声痛呼。
这时候,手里捏着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江亦怜低下头去看,是秦澄的来电。
她下意识想去接,但陆淮州手一动,就摁住了她的手腕。
“陆淮州?”江亦怜慌乱地看向他,“你做什么?”
“你是要跟他回家了?”
“陆淮州,你先别这样,我接个电话跟他说一声。”
她说好了见完爸爸就跟他谈协议的事,她怕太久没有回信,秦澄会上楼找她。
可陆淮州却不让:“你想跟他说什么?说你现在在别的男人怀里,让他等一下?”
“陆淮州!”江亦怜低呼,“你别这样说话!”
“江亦怜。”陆淮州没放过她,“我现在问你,是不是要跟他回家?”
江亦怜脑子很乱,陆淮州这样强硬让她烦闷又委屈,她隐约察觉,眼前的人是怕她离开,但又为他的态度感到难过。
“陆淮州,你别多想,我跟秦澄只是……有事要聊。”
“别聊。”陆淮州又靠近她几分,鼻尖几乎都要触在一起,“至少今晚,别聊。”
不知道为什么,陆淮州今天尤其冷硬,倔强,似乎在找寻什么答案。
“跟我回去。”他的额头贴上江亦怜的,轻声说。
江亦怜想要说什么,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起来,她手腕动了一下,这次她只挣扎了一秒就挣脱了。
对陆淮州比了个“嘘”的手势,她接通电话:“怎么了?”
“终于接电话了,什么时候下来?等急了。”
“还要一会儿,你别打电话了。”
“怎么?不会是想逃吧?还想挣扎?”
对面语气实在嚣张,江亦怜皱起眉:“秦澄——嗯!”
她话没说出口,就感受到颈侧传来一阵痛痒——陆淮州咬住了她!
这个医院有些年头了,停车场的灯老化了,有很多都亮不起来,柱子后面又是灯光的照射盲区,因此更加昏暗。
在这光交织笼罩出黑暗的三角地带,她跟名义上的丈夫打着电话,最脆弱的地方被喜欢的人咬着。
这个认知让她大脑轰一下炸开。
“嗯?什么声音?”对面似乎警觉了。
江亦怜深吸一口气:“没,撞了一下,我马上下来,别催了。”
她快速讲完,立马挂了电话,用手去推身前的男人。
男人没反抗她的力道,顺势直起身,唇上还泛着光,看得江亦怜脸热。
“陆淮州,我要走了。”
男人的眼神霎时间更加暗沉下去,像冷潭,像死水。
江亦怜拉住他的手:“今天我真得走,之后你想见,我会来见你。”
她这句话有哄的成分在,但陆淮州没接收到,今天像是真的要固执到底,反扣住江亦怜的手:
“你约我一起过年,是想说什么?”
“啊……”江亦怜才回想起这件事,本来打算跟他和盘托出的,但现在看来还不是时候。
她新年,肯定是要在秦家过了。
“抱歉啊,今年新年我可能不和你过了。”她轻声说。
眼看着陆淮州顿住,眉眼都落寞下去,她不忍,抬手抚上他的脸。
本想说,等她消息,等她跟秦澄谈好补偿,她会再找机会说。
但一切未定,她不想再给陆淮州不确定的保证。
于是只是踮脚抬脸,吻了一下他的脸侧,说了句“再见”,然后轻轻推开他的手,从柱子后面绕出,拨了电话给秦澄。
“喂,你的车停在哪?”
“嗯,好,我在出口等你。”
陆淮州还站在原地,眉眼垂着,浓黑的睫毛掩住了黑沉的眸,显得特别孤寂。
几分钟后,他突然笑了。
他想:她没选我,但吻了我。
让他狠不下心来离开,贪恋这一点点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