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愿试着说出参加生物竞赛的好处：“我们学校的实验室条件很好，如果你们愿意参加生物竞赛的话，会比其他几所高中的学生轻松很多，拿到省一并不困难。”
其他几所高中自然指的是另外三所超级高中，得益于各个校董的资助和学生家长的捐助，盛世高中的实验室拥有的资源确实是独一份的。
徐思齐已经明确拒绝，蒋愿把劝说的重心更多地放在江云舒身上。
她凝视着这个少女，说出自己的想法：“云舒，如果你愿意参加生物竞赛，我会亲自带你。”
江云舒想拒绝，虽然今天刚刚看了生物科普书，燃起一点兴趣，这一点兴趣远远不足以让她选择参加生物竞赛。
蒋愿说的愿意亲自带人这个条件确实让人心动，江云舒没有钱能请家教，盛世的老师也不是普通的价格能请的起的，如果她喜欢生物，有一个愿意引路的老师会省去很多功夫。
但是她确实没有打算参加生物竞赛的想法，甚至不知道原来生物竞赛的班级组建和数学是一起的。
徐思齐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地板，并不打扰两个人沟通。
江云舒：“老师，我……”
蒋愿打断江云舒即将脱口而出的拒绝，慢慢地说：“云舒，你听我说，生物性价比不高，但它是个很美好的学科。”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人类的起源，疾病的消逝与治疗，细胞的分裂与衰老，药物的合成和研究，这些都离不开生物，你说它重要，它并没有像数学那么重要，至少它不能探索宇宙奥秘，也不能让你高考考101分，但是……”
蒋愿慢慢说完，看向江云舒：“云舒，你刚入盛世还不到半个月，我和你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但我悄悄观察过你，也带过很多学生，我没见过你这么特别的学生。”
“我知道你是个很坚定的孩子，如果你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想走的路，就一定会走下去。”
“你这样的性格和努力程度，让你不管做什么都能取得成就。”
“所以我想试着劝劝你，让你也看看生物，它确实性价比不高，远远比不上数学，如果你是为了上一个好大学，数学确实是更好的选择，因为我知道你在数学上也许同样有天分。”
“但是……”蒋愿问，“你想要的是什么呢？”
她想要的是什么呢？
从来没有人问过江云舒这个问题，她之前也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骤然被这个问题击中，她不禁沉默下来。
办公室很安静，江云舒听见自己的声音缓缓地说：“我想要普通的过完这一生。”
没有生老病死，没有家破人亡，没有付不起的手术费，也没有车祸而死的母亲，更没有孤零零的自己。
她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想要的一直很简单。
蒋愿凝视着江云舒，缓缓笑起来，把报名纸递给她：“回去好好想想吧，不急着给我答复。”
“学习生物或许无法让你过上普通人的一生，但是，它能帮助更多人过上普通的一生。”
有那么一刻，江云舒以为蒋愿知道自己身上会发生的一切。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放学后，江云舒去了图书馆。
她把手里的报名表放下，发现报名表下方还有一张纸，上面明确地列着拿到生物竞赛奖能有多少奖金，省三6w，省二12w，省一20w，全国前五十，50w。
江云舒的心，狠狠动摇了。
这么多钱。
多少人一年的工资也没有6w，更何况其实竞赛除了学校会给奖金，政府也是会给奖金的。
学习系统哑然了，没想到蒋愿这么不讲武德，直接拿钱利诱，而她的宿主，一个穷苦有家要养的女孩，现在还远远无法拒绝这笔钱。
可恶，都怪它给宿主的安全感还不够多，让宿主被别的小妖精勾引走了。
学习系统的猜测没错，江云舒确实很心动，但是她没有立马做下决定，她先去了图书馆。
她要去查历届生物竞赛的获奖人数以及参加人数还有各个奖项需要的分数。
查完分数，江云舒确实发现报考生物竞赛的人越来越少了。
但是这和她没关系。
看着浏览界面，江云舒吸了口气，慢慢输入三个字尘肺病。
这是她自梦中醒来一直不愿意面对却不得不面对的事。
搜索栏第一页是关于尘肺病的介绍，肺部纤维化，无法逆转。
江云舒的目光在无法逆转三个上停了一下，又开始搜索如何治疗。
系统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预感，想要阻止江云舒，但是没来得及，新的界面已经跳出来了。
尘肺病如何治疗？
不建议治疗。
这一行简短的黑色加粗大字排在第一列，那么醒目，那么简洁，直击人心，让人避无可避。
江云舒呼吸一滞，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心底蔓延出来，撕心裂肺，好像要把她扯成几半。
不建议治疗，江云舒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她不能接受。
“这是百度，怎么可以……？”把这样的字眼放在最前方。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她第一次意识到，以现有的科技，她无论如何努力，也只是让父亲的生命慢一点到尽头而已。
他还是会死，甚至无法陪伴她到高中毕业。
江秉心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在梦中选择从高楼一跃而下。
冷冰冰的浏览软件更是无情地昭示了这一点。
学习系统很心疼江云舒，可是它也没有办法，它只是一串数据。
命运的齿轮滚滚向前，人类可以做出不同的选择来避免自己遭受磨难，但疾病的巨轮……避无可避。
江云舒蹲在地上，与父亲相处的一幕幕浮上脑海，眼泪落了下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疾病要对自己的父亲这么残忍。
江秉心的一生并不曾做过任何亏心的事，相反，他做的好事要比任何人多，上天为什么不能对他更温柔一点呢？
那扑簌簌落下的粉笔灰，没有带给江秉心高昂的工资和好的生活，只是承载着他的良心和责任，消耗着他的生命，以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
“云舒。”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
傅开霁蹲下来，把手中放在一边的椅子上，没有轻易去触碰她，只是递给她一张纸：“怎么哭了？”
他刚刚就发现江云舒来了图书馆，但并没有靠近的想法，直到江云舒忽然蹲在地上，这让他有点担心，就走了过来。
他不太清楚这个曾经年少相识的女孩长大后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但从她眼里的光猜想，她应该没有变化很大，只是学会了内敛。
幼年时的江云舒和他一样都是很活泼的人，只是随着光阴流逝，江云舒不认识他了，也变得沉默起来。
楚恒生站在一边，原本想问问傅开霁是不是和这个女生认识，见状也就不用问了。
傅开霁从来没见江云舒哭过，小时候的江云舒是小江村的孩子王，上天入地，皮实得很，从来没有这样默默流泪的时候。
江云舒擦了一下眼泪，不太习惯在外人面前哭泣，但是想起父亲，眼泪还是止不住，她接过傅开霁的纸，闷声说了句谢谢。
她缓了一会情绪，让自己的悲伤沉淀下来。
“好点了吗？”
江云舒看向傅开霁，她对上傅开霁的眼睛。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江云舒这才发现原来傅开霁也有一双猫眼，只是此刻眼尾微微下垂，透着对她的担忧。
她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发现傅开霁的脸色比自己还要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