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绉被抓这件事在实验室并没有引起什么特别大的反响,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余菲:“昨天有人当着况教授的面说章绉天生坏种,活该无父无母,况教授因此大发脾气,差点打人,所以今天就没什么人敢说这件事。”
但私下的讨论肯定是有的,只是不会大声嚷嚷出来而已。
一个罪犯研究员,放在哪里都是一件悚人听闻的事。
余菲不解:“况教授一生也算英明,怎么偏偏把章绉当个宝。”
“我担心她再这样下去,恐怕得离开岐山实验室了。”
况恬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把实验室的人都得罪个遍。
余菲叹口气,十分不解。
现在章绉就是个烫手山芋,别人都避之不及,偏偏况恬一定要把这个山芋捧在手心里。
为了一个臭名昭著的章绉,把自己弄成外人眼中有眼无珠的疯子,真的值得吗?
余菲不理解,章绉被抓,她犯了罪,而且罪名不小,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还有什么解释的余地?
说实话,那些惹怒况恬教授的人,说话可能难听了点,但本质上并没有错。
江云舒也很疑惑,她疑惑的点不是况恬为什么要依旧护着章绉,而是章绉真的犯罪了吗?
章绉曾经犯下大错,为此要付出终身被监视并且找出解药的代价,她应该很清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才对。
既然如此,她有什么趟浑水的必要?
她明明已经快把解药全部研究出来了,到时候况恬再为她奔走一下,也许就不用再一直被监视。
自由的希望就在眼前,她有什么理由,有什么必要,再把自己送进去?
何况……
江云舒目光落在章绉曾经递给自己的笔记本上。
如果她想干坏事,就不应该把笔记本给自己才对。
她不知道有的时候,笔记本也会是她犯罪的“物证”吗?
奇怪的人。
江云舒问系统:[章绉为什么被捕?]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当面问问章绉,毕竟这个笔记本,在这段时间里给自己提供了很多帮助。
-
A市警局。
章绉低头看着地板,一句话也不说,看上去像个木头人。
她算了一下,自己的债应该已经还完了,最后一批药品也寄出去了,很好。
所以一直呆在这里也没什么关系。
况恬隔着玻璃窗看她:“章绉,你后悔吗?”
章绉抬起头,又微微垂下眼睑:“教授,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后悔的事不是很多吗?”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你这样,对得起你自己吗?你对得起你曾经一路走来吃的苦吗?”
“你扪心自问,你当初在外摸爬滚打,捡垃圾吃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监狱里渡过一生。”
“我收你当学生的时候,你说过什么,你忘记了吗?”
“章绉,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背叛了曾经的自己!你对不起的是过去的自己!”
况恬被气得不轻,她觉得自己如果年纪再大几岁,这会一定已经被气进医院了。
怎么会有这么冥顽不灵,拿自己前途开玩笑的人。
章绉坐在椅子上,默默地听着,没有任何反应。
况恬:“你怎么不说话,来,和我说两句,别当个哑巴,看我一个人在这说话,你觉得很有意思吗?”
章绉这会终于动了一下,但她说出的话却不是况恬想听的:“老师,我本来就是个卑劣的人,您不用再为我花心思了。”
“早点回去吧,这个时间也该吃午饭了。”
她转过身去,一副拒绝交谈的样子。
况恬这次是真的失望了:“好,我走,算是我当初看走了眼,看错了人,你以后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好自为之吧。”
五分钟后,一个影子落在章绉脚边。
章绉看见那个影子,愣了一下:“老师,您还不走吗?”
江云舒:“老师不敢当,还是喊我名字吧。”
章绉:……
“你怎么来了?”
说完,章绉平静道:“有什么想骂的直接骂吧,我不介意。”
骂一个死人脸有什么意思。
江云舒:“你就一直呆在这里。”
章绉不说话。
江云舒问:“你是做了什么事被送进来的,那件事真的是你做的吗?”
章绉这会扯了一下嘴角,看向江云舒,她的目光是冷的,眼神是讽刺的,虽然不明显,但已经是她能表现出的最强烈的情绪。
“你想说什么?”
江云舒:“我觉得你不是个坏人,至少并不是以犯罪为乐的人。”
“既然如此你就没必要做会把自己送进来的事。”
章绉这回真的笑了:“真是个小孩,这么天真,等你以后想起我,你就会为你今天的话感到可笑。”
“为了自己好的话,我劝你不要再说了,再说下去,你以后会觉得很丢脸的。”
章绉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就这样,你走吧,我不想再和你说话了,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学习系统很不开心:[她这什么态度啊,你明明是关心她。]
江云舒走到监狱门口,看着外面的阳光:“她不需要我的关心。”
她低下头,喃喃道:“不知道况恬教授怎么样了。”
下午,江云舒去找季山雁报销发票的时候,看见了况恬。
今天的况恬身上不再穿实验服,只披了一件褐色的风衣,她看上去脸色很苍白,精神也不太好。
看见江云舒,她没打招呼,也没说话,沉默得像个被风吹雨淋许多人的雕像,已经开始慢慢掉皮风化。
等季山雁给江云舒签完字,她对季山雁说:“帮我把辞呈签了吧,我要去找一个东西。”
“我不适合、也不想继续留在实验室里了。”
况恬说完这句话,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