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忽然洒下了月光,太阳下的月光。

    月光很冷,也很清澈。

    月光从何而来?

    月光当然只能从月亮上来。

    但白天怎么会有月亮?

    但一轮冷冷的明月忽然升到了天上。

    冷月无情,人却多情,多情人忆无情月,无情刀杀多情人。

    那不是明月,是一柄刀,明月刀。

    刀如明月,明月如刀。

    月明而星稀,星稀而星光黯,星光黯淡的月光里,忽然传来叮的一声,星河破碎,剑气瓦解。

    空中传来一声惊呼:“明月刀?!”

    日头下的明月已不见,只见烈日当空,当空的烈日下有两个人。一个白衣胜雪、戴着面纱的神秘女子和一个手握一柄长剑,一身金色劲装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神色凄惨,说不出的落寞,看着戴着面纱的女子,眼中充满无尽的惭愧和无法说出口的痛苦。

    明月刀点了点头道:“星罡追魂剑!”

    他们似乎认识,却并不说出名字。

    星罡追魂剑忽然长叹一声,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落寞。他叹息道:“我该消失了!”

    星河忽然垂了下来,是他的剑,他的剑已脱手,人却已消失,好像从未出现。

    明月刀什么也没说,谁也看不穿那层薄薄的面纱,谁也不知道她的表情!没人能看穿人心,所以也没人能知道她此刻的心情。

    她似乎落寞,却又似无情。

    她握住了那柄剑,飘然远去,来去如风,毫无留恋!

    唐胤正的脸色一片苍白,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月刀、明月刀……星罡追魂剑,星罡追魂剑……”他想不出,他只知道自己的王牌,星罡追魂剑死了,刺杀无敌的人就在明月刀的面前自杀了,用自己的剑,将自己从这个世界抹去,只留下了一柄剑!

    他已方寸大乱,忽然感受到一阵恶寒,心中惊恐起来。

    他惊恐失神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了惨叫。

    他的心中更惊,抬眼便看到了一柄刀,一柄鬼头刀高高的飞入了空中,刀上还有一只手,手腕处还在滴血。

    骄阳下,血从空中滴落,闪烁着红色的光,好像一粒粒红宝石。红宝石很珍贵、这血却比红宝石更珍贵,因为这血是破军的血,手是破军的手,刀是破军的刀。

    破军的刀握在破军的手里,破军的手长在破军的身上,就能够砍翻无数的敌人,掠夺无数的珍宝,捞取赫赫战功,博来至高的权势。

    而一只流尽了鲜血的手,就什么也不是,甚至比不上一只猪蹄,只有腐烂,为蛆虫食!

    转眼之间,唐胤正已失两元大将,一个智谋超群的谋士、一个举世无双的刺。

    而他正看到的,又是一员猛将的死亡。

    宁长安的剑已穿过破军的胸膛,将之钉在地上,昔日战场上威风八面的先锋、昔日江湖中所向无敌的高手,正在一双狂暴的拳头下被打成肉泥。

    然后一团烂肉被猛然挑飞,直扑唐胤正而去。

    唐胤正的眼神已无法用狠毒来形容,猛然一抬手,手掌成龙爪,似有龙吟之声震荡虚空,破军残破不堪的尸身当空被打碎,化为千百万片,如同一片红色的雾,缓缓降落。

    唐胤正大怒,宁长安已扑向武曲。

    柳如嫣呆坐在地面,她想哭却没有哭,她看着疯狂的宁长安,心已碎。她在问自己,这难道就是自己想要的?!她父亲、她的母亲、她的弟弟都死了!她看着他们死去,却无能为力。

    有人说她是天煞孤星,专克对她亲对她好的人!她的心中一直留着这样一抹阴影。她以为自己这一次没有错,但她突然发现还是错了。从一开始她就错了。她爱着的不是这样的疯魔,绝不是,她爱的是那个夜色下孤独坐在屋顶上仰望夜空的逐梦者。

    她错了,错在不该软弱!

    她错了,从她第一次妥协时就已错了。

    错上加错的结果就是即使挽回,也已酿成大祸!

    一个人可以为了她不惜去死,值得爱!那么一个软弱的女人,值得他去死么?她当初为何不同他一起走?

    她才发现,她谁也救不了!她能救的只有自己,而她救了自己,也就救了她想救的人。

    她那时却偏偏想不到。

    她惟愿这是一场梦,醒过来后,就成空空。

    公孙尚义用刀,武曲亦是用刀!武曲的刀是一口宝刀,龙泉太阿刀,公孙尚义的刀却是一把破烂朴刀。

    公孙尚义的刀是快刀,人快,刀更快。

    武曲的刀却是狂刀,人狂,刀更狂。

    公孙尚义手中的朴刀刃口卷的更凶,身上的伤很多,武曲的龙泉太阿刀很好,但他的伤却很不好。

    他终于知道公孙尚义的刀卷了刃口比不卷刃口更可怕。龙泉太阿刀又快又利,留在公孙尚义身上的伤又细又深;朴刀却又卷又钝,留在文曲身上的伤又宽又烂。鬼步浪子伤的深,武曲却伤的多。

    伤的多流血就更多。

    流血过多,人总是会有些发晕。

    虽然公孙尚义晕的比武曲厉害,但武曲却知道发晕绝对不好,因为他已听到破军的惨叫。他知道,那柄疯狂的剑很快就来了。

    他想要速战速决,却猛然发现公孙尚义的招法变了,变得攻少防多,开始利用诡谲的身法,开始缠着他,开始耗时间了。

    他坚信公孙尚义会比他先倒下,但公孙尚义倒下后,自己又会到什么地步呢?

    他知道那柄剑就要来了!那柄杀了文曲,又杀了破军的剑要来了。他要为兄弟报仇,就绝不能让公孙尚义再缠着。

    但公孙尚义要缠着谁,谁又能摆得脱呢?!

    焦急和愤怒悄然的升腾起来。

    武曲正在咆哮的时候,宁长安的剑就来了。

    那一剑很快,但武曲却早有防备,猛然一刀将公孙尚义逼开,刀比宁长安的剑更快,刀光闪烁,杀了过来。

    宁长安只消一闪,他的后招就会接上,他就会不顾一切的攻杀,他相信以自己的太阿刀法连环斩杀,不出三招,宁长安必死无疑。

    但是他错了,他不知道宁长安是闭着眼睛的,他不知道宁长安已疯了。直到他看到宁长安那双猛然张开的血色双眼,他才猛然意识到什么。但他手中的一招已老,已斩在了宁长安的身上。宁长安居然不避,一剑已穿过他的胸膛。

    长剑贯体,他忽然感到自己的心脏碎了!他受过很多伤,却从未体验过心脏碎了的感觉,真的太过惊心动魄!他忽然感觉好难受,因为他发现自己已不能思索,反应无比的迟钝,一些东西开始忘却了。

    甚至连心脏碎裂的震撼感觉也消散了。

    那一刻,一柄卷了刃口的朴刀猛然掠过,武曲的头骤然飞起,又骨碌碌落地。

    鬼步浪子放声大笑,已夺过武曲手中的龙泉太阿刀,狂笑道:“你有神功刀法,我有神功身法,我虽会比你死的快,但我有兄弟来救,你却没有!嘿嘿,龙泉太阿刀是大爷我的了!本大爷终于有了一柄好刀……”

    公孙尚义举起龙泉太阿刀,就像挥着得胜的战旗,兴奋而轻松,他的身体却瘫软倒下了。

    龙泉山庄第一宝刀龙泉太阿刀终于到了他的手中,他也终于能够在太阿刀法之下走过十招而不倒,他一个多年的遗憾,也算是了了。他已用尽了全力,在武曲手下何止走了十招,两人对拆了百余招,身上的伤口都不止十道。

    有一滴热泪划过眼角,公孙尚义失血太多,终于晕了。

    而此刻,宁长安猛然发出一声让人恐惧心惊的森然魔啸!

    唐胤正忽然向柳如嫣出手了!

    一个疯子认定的事情就是道理,疯子的道理,没道理的道理。倘或这个世界的人都疯了,道理岂不是都是没道理?!

    没道理的是宁长安旧伤未痊愈,又添新伤却依然如此凶猛。疯狂的心,冰冷的剑,没道理的道理,交织成一场痛快淋漓的杀戮。

    唐胤正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一身紫气化龙决、一套周天王道剑经,皆已成气候。人如龙普天之下唯我独尊,剑如虹八荒六合独霸王道。

    但他没有用剑,更没用周天王道剑经。

    拿钥匙绝对不需要用剑,他不想破坏了钥匙,所以他用手,一双控虎擒龙的手。唐胤正从八角亭顶跃下,其势已如龙,破空而来,犹如龙归大海,身形来去,势若猛龙过江,威猛而玄,只两个呼吸,已到柳如嫣面前。

    柳如嫣就是钥匙,控制宁长安的钥匙。

    一个有牵挂的疯子,也必然有所顾忌,有顾及的人就有方法控制。

    疯子也是人,一个人一旦被控制,就有无数的逼不得已。

    他虽已很生气,但一想到宁盛道的遗宝,绝世神功、通脉图、不管是什么,任何其一,能够得到手都在所不惜,也远比今日损失的一切都要珍贵一百倍。

    他欲成帝王,还欲成永恒的帝王。他要把持江山,执掌社稷之神器,还要永远把持这江山,做万古不灭的帝王。他的野心是谁也想象不到的巨大。

    而求长生,则必须要有神功!

    只要一个人永恒不败,永生不灭,那么一定可以干出永恒不破的事。

    柳如嫣的剑在红袖深处,柳如嫣的眼已很冰冷,她虽未动,却随时都会动。她动的时候剑也会动,人动如舞,剑动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