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珠摸着红色指甲,惊讶:“你说什么?”
安子宜双手抱膝,望着窗外。
可惜红港好难得看到月亮,人类通常只看得到楼宇间隙层层叠叠的霓虹招牌。
银楼、钟表行、生滚粥、鱼蛋粉、卡拉OK、抵押行,红蓝绿紫光芒从尖沙咀夜总会到旺角商铺,辉煌之下只无数个拼命搵钱的路人甲乙丙丁。
不是人人都有空闲去仰望夜空。
但她20岁生日那晚,已经看过本埠最美夜景。
“晚宴时我就讲过,我对边叙身边的位置没有兴趣。”
“丽珠姐,以我现在情况,你认为我留在他身边会有好下场?不如帮我走。”
丽珠怔忪错愕:“妹妹仔,阿叙对你还是有几多真心……”
“真心?”安子宜摇着头,自嘲的笑,“女人宁肯图他够靓、够charming,或者钱包够犀利,都不可以图他真心。”
因为真心瞬息万变。
男人天生拥有以真心做饵的本领。
丽珠本应一口回绝,因为在红港,她同边叙,就像左手同右手。
没有秘密,互不隐瞒,危机四伏,危险重重的黑夜,也可以将后背留给对方的最佳拍档。
然而人类不是精密仪器,百密一疏,便是动心。
丽珠问:“你打算走去哪里?恕我直言,在红港你没可能逃出阿叙掌心,只要他不愿放手。”
“那我就走,离港,赚钱,继续念书。”
“你留在他身边一样可以继续念书。”
安子宜眼睛亮晶晶:“丽珠姐,念书是为了自由。”
自由?
丽珠沉默不语,粉色灯光中,似乎看到小姑娘长出一双可以同风起的翅膀。
自由。
无论丽珠,还是边叙,都从来不敢奢望的定义。
因为他们思想中有像钢印一样永不磨灭的另一种存在,叫做任务,抑或可以升华为:信仰。
而丽珠要在少女殷殷期盼的目光中计算,计算究竟安子宜留下会成为边叙的‘岸’?还是送她离开才会让他蠢蠢欲动的心回复平静?
线人,如同刀剑起舞,应该拥有时刻冷静清醒的头脑。
爱情、家人或任何亲密关系都将是递到别人手中,随时束缚自己的枷锁。
“你想要什么时候离开?”丽珠开口问,她已经忘了陷入感情,身陷其中,便无法允公,天平失衡。
—
丽珠姐再次返回包房,众人皆是眼前一亮,唯有边叙蹙了眉。
丽珠穿了今晚安子宜穿过的衣服。
雪纺衬衫同牛仔裤,在她身上都显得尺码不足,紧紧包裹。
丰乳翘臀似要滴淌蜜汁。
你可以讲她是学生妹,那么在场大佬个个都要和她熬夜谈学问。
秦四爷吐一口烟圈,讳莫如深边叙:“后生仔,果然花样多。”
她婀娜走过来,落座秦四爷同边叙身边:“会不会耽误你们谈事?”
一招手,原来身后还跟一个穿巴伐利亚裙的新鲜面孔:“四爷,阿叙特意从澳盟带回来的靓女,专程孝敬你啊。”
靓女五分妖娆三分纯真余下两分是对秦四爷的恭恭敬敬小心翼翼。
纵使丽珠美不胜收万人迷,秦四爷也既不能同后生抢女人,更是中意‘新鲜货’,将靓女揽入怀。
边叙侧头,撩着丽珠的发丝,外人看是亲昵,自然只有丽珠听到他问:“妹妹仔,安顿好了吗?”
她一心为他,他满心却只有那个怀着别人bb的反骨妹。
“阿叙,这次去澳盟,我们的几个场子,账有没有问题?”
这样话题怎能在大庭广众下讲?
事出反常必有妖。
边叙拿走丽珠手中香槟,一饮而尽:“有四爷和虎哥在,没人敢在洪义地盘动手脚。”
秦四爷悠悠叹叹,缓慢语调,声带松弛咬字不甚明朗,却似一缕蛛丝锁住妖孽咽喉:“如果我说,洪义有‘鬼’呢?”
丽珠靠在边叙身上的,似青蛇柔曼的脊背瞬间僵直。
还好边叙很稳得住,搂住她,其实是撑住他,哈哈一笑:“一招鲜,吃遍天。警匪片里都拍到烂,难道O记要一直吃老本?都没有新招?”
秦四爷看过来:“你晓得谁是‘鬼’?”
边叙摇头:“晓不晓得不重要,总之四爷叫我斩谁,我就斩谁,管他是不是‘鬼’?”
秦四爷搂着靓女一笑,光明正大拨开领口揩一把油:“你同阿虎就是这点最不同。阿叙过于谨慎,但你嘛……”
莽夫。
大佬哈哈一笑,一招拉踩最能激起底下人的斗志。
果然边叙乖乖‘上套’,他架起长腿,燃一根烟,向后靠:“四爷,遇到‘鬼’有什么了不起?直接塞麻袋扔警队门口。哪家社团里面没有‘鬼’?但今时不同往日。”
秦四爷圆圆镜片之后,目光倏地变寒。
乐伯立刻叫包间内人都出去,丽珠也回过神,拉住靓女一起:“走啦,换身衣服等四爷。”
靓女回头,笑容暧昧又娇羞。
男男女女,大佬小弟,手中握住多少人命,也逃不过生物本能。
包房内只剩下边叙同秦四爷两个。
“你刚刚讲,今时不同往日?”
边叙灭掉烟,慢条斯理挽起黑色衬衣的袖。
这样关头也能抽出一秒想,他的西装外套,刚刚是盖在安子宜身上。
“马上九七,四爷。那帮差佬集体死老妈啊,我不信他们还会卖命。”
其实更应该了解,秦四爷究竟知不知道哪里有‘鬼’,或他认为‘鬼’掌握了哪些机密。
但越是这样时候,越要稳住神。
秦四爷的烟杆往面前茶几上一磕:“难保他们不会忽然发力,为了赌个移民名额,到时候跟着白人一起撤。”
“差佬都没钱的,除了抓我们,没其他门路走。”
边叙撑住下巴:“那……”
“九七之前,交出账本,我们也走。”
边叙做震惊状:“交账?!”
“不用跟我打马虎眼,你看过赌场的账本。我问你,占尼虎吞掉几成?”
占尼虎刚刚上位,明明流水都进来秦四爷口袋。
边叙还要为难,一脸的兄弟义气:“四爷,虎哥也不容易。”
看来秦四爷决心推占尼虎做替死鬼脱罪,玩一招金蝉脱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