镭射灯球在玻璃转门同大理石地板之间折射光芒,丽珠看见他细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粗粗的褐色雪茄。
这个男人,野性难驯,天生的荷尔蒙浓度像女人春心专用磁铁。
从前只知道边叙是游闲公子似断梗飘蓬,他像邻岛冰山,只需静静矗立,便吸引无数游疯狂痴迷。
而她,是同他最相接近的人。
她习惯他的笑,不羁浪荡,多少真心实意都好似浑不在意。
不曾拥有,但终日这样接近,叫人生出无边幻想。
而今夜他狭长眼眸明明在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她抓不住他,已经越来越远。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丽珠看到秦四爷将雪茄摁进烟灰缸,烟蒂长长,还有半支没抽,但已经被舍弃。
老头子讲:“我们老话讲,成家立业。阿叙你一个人始终飘着,底下兄弟们跟着你怎么能安心?乌鸦的身后事,确实是肥爆做错。等他出来,我亲自压他到乌鸦坟前磕头。”
边叙立刻又讲:“四爷,其实我同虎哥也有提过,我辈分不够,全靠众位叔伯抬举。其实做一些边边角角的苦力就好啦,没想那么多的。”
“其实我都有同虎哥讲,要金盆……”
“阿叙,”秦四爷像没听到他讲话,表情是纹丝未乱的和蔼可亲样,奇怪,从社团话事人做到元老院长老,根据边叙手中掌握证据,秦德彪手上早不知沾过多少人的血,却要营造这样‘亲民’形象。
“不要只盯着葵青,社团要发展,几万名小弟要搵钱养家,我们选贤选能嘛。”
边叙笑着摇摇头,捏住冒着蓝色火焰的shotgss一饮而尽。
那边秦四爷嘴角的弧度已经挂不住:“阿叙,听说你最近喜欢玩学生妹,是不是对不起丽珠?”
这边两位‘后辈’俱是一凛,他带笑一乜,看到丽珠轻轻摇头。
这是秦德彪离间之计,还是直白震慑?
讲你的女人已经把你的小心肝出卖,或是你一举一动皆在我眼皮下?
这次丽珠率先反应过来,吃惊:“学生妹?!”
头歪在边叙肩上,栗色发卷扫过他的脖颈,却不知道,搔动哪里的抓痕,是再次提醒他,安子宜的存在。
丽珠挽住他的臂膀:“不是吧阿叙,四爷讲的是真?”
边叙立刻入戏:“冤枉。”
“海港城新到一批顶级澳白,明天我带你去挑。”
丽珠像热恋中少女,噘嘴撒娇:“珍珠不够犀利哦,现在流行红宝石。”
“那就红宝石。”
丽珠状似心满意足,这才站起身:“你们聊,我去看看姑娘们。”
他演戏演全套,等丽珠走,无奈跟秦德彪眨眼:“四爷,你一句话,害我要拿几沓大金牛哄女人?”
高大威猛小辈,在秦德彪面前耍赖又撒娇,极大的满足了这位不肯移交权柄的大佬,隐隐作祟的虚荣心。
秦德彪又捻起一支雪茄,边叙扮孝顺上瘾,亲自为他点上。
才听到他讲:“男人嘛,尤其你,又靓又多金,多玩玩咯。但还是要选一个最乖的娶回家,不定下来,这帮元老怎么放心把社团交到你手里?我一个人拍板是没用的。”
边叙品出他话中含义,胸中响起激雷,面上仍然不显:“四爷,别搞我啦。虎哥刚坐稳位,我当小弟的,为你们鞍前马后,面上都有光。”
到凌晨两点钟,才声势浩大送秦四爷离开。
车子走远,丽珠挽着他的手松开,站直,不看他,saygoodbye。
她上楼,却听到身后男人熟悉的脚步声。
不敢回头,若无其事的开玩笑:“怎样?今晚不用回家陪妹妹仔?”
“带了礼物给你。”
暧昧不明,像在她心底无人琥珀投下涟漪。
丽珠眼睁睁看着他从酒保小哥手中接过两本书。
“?”
边叙斜靠着吧台,聂远就在他身后。
“细细给你的。”
女人垂下眸,浓密睫毛掩去她的失落。
她伸手接过。
“她讲你总没可能一直做这一行,英文是一门工具,学起来总是有用的。丽珠,”边叙似乎不计前嫌,轻易原谅她刚刚在秦德彪面前的小小任性。
他叫她,普普通通两个字,并非她本名,却砸在她心上,掷地有声。
“之后,有机会的话,你想做什么?”
聂远举起杯的手又落回桌面。
丽珠翻动着手中的书:《红字》。
蝇头小楷写的如同安子宜本人一样,苗条俊雅,她细细看,批注做的很详细。
书本是国语同英语的双语版,英文行间爬满蟹青色墨迹。标注了文字用语的常用语,标注了介词互换。
丽珠轻声念:“adultery:译奸情失之露骨,当取《半生缘》里不名誉的事。”
边叙边听边笑,从她笔下都可以闻见玉兰。
继续看下去,安子宜标出了被动语态、叠加的修饰语,并且指出文化差异中句法的节奏与压迫感。
详细到这个地步,以安子宜的程度完全没有必要。
只有一种可能,这两本书,是安子宜特意为了丽珠这个初学者批注。
她做人周到、细心又充满善意。
像一掬泉眼,无声润物。
原来边叙中意的,是这样的人。
丽珠以为对安子宜已经足够了解,仰仗一张娃娃脸走天下,原来还不够了解。
他迟迟等不到丽珠的回答,但已经归心似箭。随手,转身拍一拍聂远的肩膀:“学英文嘛,这不是现成的老师?阿远,介不介意收学生?丽珠好聪明的。”
于是聂远恰逢其时的起身:“荣幸之至。”
边叙回到808,鞋子脱在门口,迫不及待走进去,绕过磨砂玻璃屏风——安细细睡着了。
她睡颜恬淡,白白的脸颊翘鼻子,因为是趴着睡,嘴唇被压在床单上撅着,憨态可掬。
秀眉却微不可查的轻轻蹙起,他忍不住伸手,用拇指抚平——是梦到了什么让她发愁?
安子宜大约是察觉到有人,眼睛都没张,伸着手摸到他的脖子,圈起来小猫一样拱一拱,拱到了他怀里。
边叙心底一软:“都不看看是谁,就抱?”
女孩撇嘴呢喃:“闻到你的味道了。”
他拢着她,惯着问:“我什么味道?”
安子宜缩着脖子吸了吸:“好man。”
这两个字,也太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