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平安夜。”
吹皮握着方向盘,不由自主看向后视镜。
好简单四个字,怎么被他大佬讲出来,深情的好像海誓山盟。
安子宜抿了抿嘴:“那goodnight。”
边叙又笑:“晚安。”
是她的晚安。
而今晚他要认真扮演看戏人,拼拼凑凑一台戏,等着一个不长眼的野猪撞进来。
就是有人愿意这样奋不顾身跳入陷阱。
如果剧情不够激烈,他一定要拍桌喊“回水”。
MR2停在O记门口,边叙从后座探出头,一眯眼就进入状态:“点解虎哥也在?”
吹皮看住前面车子的号码牌:“还真的是哦,看来现在洪义全靠我们葵青做账。叙哥,我们码头一出事,他们比你还要着急。”
边叙下车关上车门:“我走到现在全靠大佬提携,和兄弟们抬举嘛。有钱大家分咯……”
越往里走,越发觉占尼虎脸上精彩纷呈。
原来好戏已经开场。
而秦四爷一看见边叙,就握着硬枫木拐杖站起来,似是吞吞吐吐,有难言之隐要讲。
边叙夸张,掏一包南洋红双喜一根一根敬过去:“各位阿sir食支发财烟,我葵青码头风大水冷,当心寒气入肺……我的仓库是小事嘛,害大家都加班做事……”
警员齐刷刷退后半步,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天花板的惨白灯光。
段sir厉喝出声:“边叙!你当是在葵青剧院唱大戏?这里是O记,三支香你插到差馆来?收起那副嬉皮笑脸!”
边叙听完不语,人仍是长身玉立,低头舌尖抵着后槽牙,慢悠悠将香烟夹在耳后。
洪义小弟当然个个义愤填膺气势汹汹:“搞咩啊?O记懂不懂礼?我们叙哥是给你们面子。”
占尼虎还要拿话事人派头:“阿叙,红双喜怎么好拿出来敬人?同差人打交道要识做。万宝路金装才衬得起O记金漆招牌嘛。”
话音未落,玻璃门忽然漫进一缕晚香玉香风。
细高跟敲击地砖如琵琶急弦,雪纺裙摆扫过警戒线。丽珠扭着花瓶胯拾级而上,嫩如白葱的手顺其自然挽住边叙手臂。
“虎哥,讲这话就不对咯。O记警官惩恶扬善,最是辛苦。港督都看在眼里,奖励不断的啦。个个腰杆都比洪义粗,什么样的好烟没抽过?我们伙计不过是出来讨生活捞偏门,怎么敢在周sir面前托大?”
屋内所有警察都被丽珠一句话讲到心口发堵。
古惑仔捞偏门捞出家财万贯,O记警员为民除害却只领薄薄一份薪水。
港英政府的白人拿着底下人几十倍的工资,夜夜笙歌,美酒靓女雪茄无数。
这样讽刺,洪义的伙计们全部都笑了起来。
周亚坤情绪更是被压制的无从发泄,他始终牢入职皇家警队时候的誓言。O记工作二十余年,老婆女儿都无暇照料,工作却似乎没有产生任何成果。
古惑仔越抓越多,警员的薪资一成不变,就如同边叙所讲,他周亚坤想要升职?根本是妄想。
高位都只有鬼佬的份。
更别提边叙做线人卧底的过程中,多次发现警队高层与社团来往的账目。
原来底下人再怎样拼命,都抵不过秦德彪与占尼虎之流为他们输送的大笔财产。
周亚坤怒目圆瞪当下的荒唐画面,在O记办公区,古惑仔甚至她丽珠一个舞厅妈妈桑都可以嚣张到不可一世,而这些兢兢业业的警员却个个垂头丧气。
这是周亚坤第一次惊觉,这未必是他同边叙共同策划的一出好戏。
边叙仅凭一支烟,就可以瓦解警队整体士气。
周亚坤一拳砸向办公桌:“吵什么?你们是不是屁股痒都想坐检?”
多年的警衔加持下,周亚坤自有属于他的气魄,伸出一根手指指过秦德彪、占尼虎,最后停留在边叙面前。
戏已开锣,台上人必须演下去。
周亚坤往办公椅上一坐,满屋人全部站着,只有他坐着。
“边叙,今晚秦德彪call你来,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
O记警督大手一挥,手掌朝上,将发言权交给了秦四爷。
然而却是占尼虎先稳不住。
“阿叙,大家兄弟,都是误会。”
边叙一脸懵懂样:“咩误会?”
占尼虎无法开口,刚刚被O记释放的三名葵青手下齐刷刷看向秦四爷。
“是这样,周sir带队帮忙救火,发觉你那仓库的火起得蹊跷,带了四个小弟回来问话。”
边叙一摊手:“配合O记调查是每个公民义务嘛,没事就好,那我就带人走咯。阿飞,阿天,阿肯……欸,怎么才三个?”
周sir好整以暇,端起保温杯吹一吹,再咂一口:“还有一个木森咯。”
边叙好像下意识,调头望住占尼虎:“木森?”
他眼神不解,演技绝佳。
木森是占尼虎最信赖的小弟,当初蒋申英打伤安子宜,边叙带着安子宜遇上占尼虎时,占尼虎还曾经让木森传话蒋申英,既然边叙签下安子宜,就不要再把学生妹脸上搞出伤嘛。
占尼虎此刻只能自断臂膀,咬紧后槽牙准备开口。
然而再一次被丽珠先声夺人:“虎哥的人?虎哥的人怎么会在阿叙的码头?不过没关系啦,都洪义兄弟,周sir,几时放人?”
周亚坤将保温杯往桌上一放:“放人?根据我们目前调查结果,合理怀疑木森涉及故意引致火灾,最高可判处终身监禁啊。好啦,事情都讲清楚,准备收工吧各位大佬。”
哇,古惑仔话事人去烧堂口大佬的码头,这样内讧,让整个O记都精神抖擞等着看戏。
局势瞬间翻转。
丽珠拿出女士特有尖声,夸张道:“纵火?阿sir,你不要搞错啊,虎哥怎么会叫人到葵青纵火。都是自家生意,阿叙月月分钱给社团……”
边叙喝止:“丽珠,不要乱讲话。”
占尼虎一副菜场老头愁眉不展样:“误会,都是误会。木森昨天同我讲,他老母病重,要回乡伺候老人家的嘛。”
显然今晚在场小弟个个都不相信这套鬼话。
全部叫嚣:“马仔犯错大佬扛咯,洪义规矩向来如此!”
占尼虎得位不正,如今看到葵青事大又要来动手脚。
连秦四爷爷趁机当面教训一二,闹到天快亮。
最终秦四爷发话,今晚兄弟们都辛苦,早点休息,有事到关二爷面前再辩驳。
还是边叙来做了这个‘老好人’,不管大佬小弟统统都要拉到茶楼:“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我都已经同虎哥讲明要金盆洗手的嘛,虎哥没可能……”
周亚坤站在O记门口,笑眯眯:“哎呀,我们都忘记恭喜叙哥,新婚快乐,甜甜蜜蜜!”
边叙握住车门的手一顿,他今晚摆了周亚坤一道,O记内部因为一包香烟人心涣散。
但周亚坤还是做完这场戏。
至于之后,大概要够边叙头痛。
他抬眸:“多谢周sir。到时候一定赏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