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住冻柠茶冷气凝结水珠的杯壁,看见警服走远的背影。
阿耀没进那间小院。
他不住那里。
他住街角一座新楼,安子宜看到他同邻居熟稔打招呼。
她早就猜到他是警察,还是眼巴巴跑来自己证实一遍。
西多士上被挤满蓬松的裱花奶油,安子宜思虑甚重,在文茵将奶油推到她面前时,她胃部不自觉的一阵细微抽搐。
她皱着眉,将甜品推回去:“突然间不太舒服。”
文茵咬着勺子:“那怎么办?要不要让司机跟边董打电话?”
安子宜摇头。
今晚边叙哪还亲自顾得上她。
热血江湖迂腐的论资排辈,他动了长辈的心腹,要耗时耗钱还是耗人解决,都不得而知。
文茵眨了眨眼:“不然你先回家?我call世俊来陪我咯,这些我也吃不完,好浪费。”
安子宜点头:“好呀,要不要叫车去接世俊?”
文茵脱口而出:“不用这么麻烦啦,他骑山地车好熟练,一刻钟就奔过来。你身体不舒服,快回去休息。”
她站起身,脑中已经浮现又一帧作战计划。
“好,那我先走。Sorry啦,半夜喊你出来,都没有玩尽兴。”
明明就是算好了,要用跟女同学聚会这样让人放松警惕的事来掩人耳目。
时至今日,安子宜也学会边叙行走江湖那一套。
就如同他常常挂在嘴边讲:“事事都讲规矩,不如去选议员啊,当什么古惑仔?”
她拎着抱出门,又去而复返。
总算是福至心灵,属于女人的第六感在脑中闪现,安子宜回身,拍一拍文茵的肩膀:“姐妹,你是不是在跟世俊拍拖?”
这次轮到文茵一个激灵站起来:“Sorry啊子宜,我我我……我没想抢你的……”
安子宜笑:“我同世俊好朋友而已啊,什么叫做抢?我的两个好朋友走到一起,开心都来不及。”
文茵低头扣手:“没有啦,总归他喜欢你那么久,我想他亲口跟你讲的。”
安子宜摊手:“你想太多了啦小姐,我一直都觉得你们两个好相配。”
文茵小脸红红:“uncle段也这样讲。”
“哇,已经见过家长?”
“没有啦,是不小心碰到。你知道的,他爹地是警察嘛,也许是侦查能力太强。”
安子宜抿嘴笑:“好啦,你快叫他来浪漫宵夜,我不耽误你们二人世界。”
安子宜这次径直上车:“启东哥,麻烦送我回家。”
车窗外的一众小弟听到都松一口气。
叙哥刚刚把秦四爷得罪个彻底,这个节骨眼阿嫂满街乱晃可不是一件明智的事,他们每个人都恨不能长三头六臂。
谁不知道这位小白花一样不谙世事的阿嫂,是叙哥心头肉?
出一点差错,都要见识边叙发癫场面。
高材生,玉女明星,邻家小妹在觉士道的庭院中款款下车,一声不吭走进书房。
小弟们都要感叹:“果真是港理工大才女,出这么大事还有定力点灯熬油的温书。”
该温书的人却对住一台电脑做起研究。
这年头内地电脑尚没有飞入寻常百姓家,即便在红港也只是顶级公司与总监董事之类才堪配用。
但边叙宠她,听说这个东西快过人脑,巴巴的捧来放在安子宜面前。
安子宜一页一页浏览警队新闻,试图从中找出阿耀的身份与部门。
但他太年轻,也许根本不够格登报。
她搜寻无果,眼睛发酸,一一的过滤着边叙身边出现的人。
如果讲,今天失去理智,情绪爆发的边叙才是真,那往日边叙行事为何那样隐忍?
别人都讲边叙黑面煞神,他只是气势骇人,又真正的出手伤过谁呢?
安子宜早就猜测,边叙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做。
隐秘到她日日夜夜待在他身边,也只发现这些拼不出脉络的蛛丝马迹。
她揉揉眼,计划为自己冲一杯咖啡。
然而西边不亮东边亮,这一页O记采访,为首那位新闻中成为‘周亚坤’“二级警督”‘O记的主心骨’的周sir,怎么好眼熟。
她见过他。
回忆闪现,安子宜想起那一场慈善晚宴。
边叙那张脸在鲜花珠宝中更显刚毅,光芒改过处处金光闪闪的会场。
当时她见到丽珠挽住他的手臂,他正在同谁热络寒暄交谈。
蒋申英当时在她身边提醒:“那位是O记总督查。”
有机会成为红港第一位华人警司。
不,不对。
安子宜摇头,还有哪里见过。
是不是从泰兰德回港,惊心动魄又化险为夷的那一晚,率队第一个登上他们的‘偷渡船’那位?
边叙为了引开对面枪支火力,跳入漆墨似的翻腾巨浪之中。
控制了对面船上的歹徒,是这位周sir第一个俯身在舢板上伸出手:“边叙!上来!”
茫茫公海,既然和胜连的人可以找到他们,那么O记掌握他们的具体坐标也算不上蹊跷。
可是为什么周亚坤连身份确认跟人数核对都没有做,就已经未卜先知,水里那看不清眉眼的人是边叙?
安子宜脑筋像上了发条,无法停止的思考着。
最后一次见到这位周sir就是在那次公海行动中吗?
不,不对。
她放大周亚坤的照片,此人一身正气,脸上皱纹与斑白双鬓却跟公示的年龄不相符,有严重的过劳衰老嫌疑。
安子宜鬼使神差伸出手,依次捂住屏幕中周亚坤的眉眼、鼻子、嘴巴。
她顿住了。
她想起他是谁。
是‘明爱’医院,偶尔出现在走廊打扫卫生的阿伯。
当时她只觉得这位阿伯不似其他苦命搵钱人一样,早就被生活重担压弯了腰。
只要是他推的医疗垃圾车,安子宜甚至可以从有力匀缓的脚步声中判断出来。
周亚坤,阿耀。
从O记警督,到新人警察。
为何各个都同边叙有交集?为何各个都要乔装打扮接近他?
警匪片谍战片看多,安子宜简直按捺不住心中猜想。
那么今天,边叙暴揍乐伯的事,会怎样了结呢?
洪义的局势他甚少回来讲,偶尔一两句不过是说那些人都不成气候,她笑她骄傲自满,把自己当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