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蓦然回首星如雨 > 第十九章   没有退路
    景宁终于缓过一口起来,她点头承认,“我在那座城市里没有同学没有朋友,从进公司第一天开始除了工作就没什么事情可以打发时间。现在变成了孤僻的人,也习惯了,不想改变什么。”

    “这样挺好的,真性情。”

    “真性情不敢当,不过大家公认我没有人情味。”

    “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其实很简单明快,也很真诚。”武匀说,今晚他的话都很直接,不是他一贯含蓄和缓的意味。

    景宁一下子适应不了,应对起来总是慢半拍的不顺畅。她把谈话转移开,“你见到格格了,有何感想?”

    武匀说的由衷,“她很乐观,却是是草原儿女的气概。章博也很好,我其实很欣赏这种不浮华、能专心做学问的人。你的挚交都很让我羡慕。”

    “章博士是我们班的骄傲。”

    “我最近一直很浮躁,在找能静下心来的东西,那天看到你就想到了格格,所以想来见见她。”

    “见到后呢?”

    “你先说,我想听。”武匀反问景宁。

    “我不知道。”

    “为什么?”

    “我每次想到格日勒都觉得沉重。”景宁说。她望着吧台方向买醉的人们,那些人为什么喝酒?为了狂欢、抑或是绝望、还是都有?当事人、旁观者谁能说得清?活着,也许只是一种惯性。

    她想着武匀的问题,“‘不知道’这三个字现在成我的口头禅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直以为自己活得明白、是目标明确的人,现在却发现一切都很含糊。生活的线路就上班、下班两条,身边的人也就几个,除了工作就是自己的小事情,很狭隘。可就是这么狭隘的圈子,我却看不到一点亮色,得了乳癌的格日勒、怀着孩子被丈夫撇在一边的晶晶,难道这就是婚姻和人生?”

    “你忽略了章博的付出,晶晶做为母亲肯定也有喜悦。你太悲观了,因为什么?感情?还是——”武匀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那个名字,“楚端?”

    景宁的反应没有武匀预想的激烈,她无所谓的笑笑,“你一直什么都知道。”

    “知道我怎么看这件事吗?”

    “请讲。”

    武匀沉吟着,“楚端是你的大学同学——这是我问章博知道的。他是你的魔咒,只与你自己有关,与他是什么样的人却没什么关系;你们之间的感情也许只和当年有关、而与现在无关。这种感情也许很纯粹、也许毫无意义。”

    这样的理论?景宁诧异的看武匀,她从没这么想过。但他的否定着实不中听。

    武匀说完叹口气摘掉了眼镜,没有镜子遮挡的武匀瞬间变了个人,灯光烛火的阴影下眉目深刻,似有几分锐气。他看着景宁说,

    “无论他什么时候出现在你面前你都放不下,你结婚前、结婚后、或者六十岁的时候,现在遇到他对于你或许还是幸运。你不过是走进了死胡同,迟早会想通出来的。我想你最后会放弃他,因为你和格日勒、和我是一类人,这种人最在乎的是感受,最向往的还是平实。但是我最喜欢你的恰是你的不顾一切,我这是在说什么?难道我想看着你继续和他纠缠下去?”

    武匀自己也混乱了,不禁又是泄气,“我会等你,等你醒过来,因为我现在对你也放不下,同样在死胡同里。如果你认真的想一想、或者进一步的、你肯面对和承认,你和我这些日子的相处了解缺少的只是一个‘情侣’的名衔,恋人间除了肢体亲密些也不过就是这样吧?还要怎么样呢?”

    武匀一席话对于景宁来说都是从没想到过的,她怔怔的看着他,在消化他的话。而武匀该说的都说完了,了断了一桩心事,今后的事更不由他定,也无须纠结,便拿起桌上的酒慢慢的咄饮着润唇。

    他一杯酒快要见底了,景宁才梦呓般幽幽的说,“武匀,我刚被蜜蜂蛰过,看见蜂蜜也不觉得甜,只会想到疼。我狠狠的摔了一跤,现在有点怕了。”

    “你不是怕了,你是不想面对,不敢承认自己爱的人不是梦中的那个。你想过没有,如果楚端最终选择你,你会接受吗?”

    “会的。如果他回头就证明他是值得我付出一切的人。我要等到他让我绝望为止。”景宁答得毫不犹豫,目光明亮。

    武匀无可奈何,“好吧,我也还得等。”

    景宁一下子想到了郝静,武匀这句话里的不耐是因为郝静的热烈吧。她忍不住的说,“郝静对你……”

    武匀明显欣慰了许多,虽然还是苦笑,“看来你还是关心我的,我欣赏郝静但不喜欢她。我更喜欢敢作敢当又传统的女人。”

    传统?景宁想到了自己对楚端近乎冒失的付出,她传统吗?肯定是“不”了。

    “我不传统。”景宁干脆的说。

    武匀忙矫正,“适当的开放点更好。”

    如此轻易摇摆的态度……

    景宁忍不住想笑,“你这到底有没有原则底线?”

    武匀也笑了,“原则因人而定。”

    “真官僚。”

    武匀不否认,灿灿的笑了,目光掠过景宁的手顿了一下,又不着痕迹的滑开。

    景宁却明白了,被他看到的手烫了般不自然的颤了一下,不禁想到他方才的话——她和他之间只是缺一个“情侣“的名衔,恋人间除了肢体亲密些也不过就是这样……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启程,回市区都累了,迫不及待的各自回家休息。隔天上班,午餐时武匀找到景宁坐在一起问她开长途车的感受:“年初的时候你还要千里奔袭自己开车回家过年。”

    景宁求饶的连连摆手:“别提了,我那时年纪小不懂事。不过这么熬很治失眠,昨晚早早就睡了。”

    “这算意外收获?”武匀笑,“我给你个不是好消息的消息。”

    景宁停住筷子,“这么郑重,什么消息?”

    “你负责的邢柯的项目,那边来人了。”武匀观察着景宁的反应。

    “我以为是出什么大事了。”景宁没意思的摇摇头,继续吃饭。

    “郝静分公司那边有点儿事没处理完,你去一趟?”武匀说。

    武匀这是要她回避的意思。景宁笑笑,“没必要。工作嘛,越麻烦的户我越欢迎。好意心领,你慢慢吃。”

    景宁结束午餐先走了。她的脚步比寻常食快,夏日衣衫轻薄飘逸,随着步伐和手臂的摆动轻盈的颤动飘摇着,几分洒脱和爽朗。武匀目送她到看不见,不禁笑笑:去见格日勒还是有收获的,起码景宁“不失眠”了,人也振奋了些,清爽得更像“景部长”了。

    现在景宁“景部长”最重要的事情是面对邢柯“邢总”派来的人。上次邢柯来的时候对这个行业不了解,仅仅是凭着“建立合作”的强烈意念签了合同,回去后她高薪挖了业内的资深高手做高管,加上资金雄厚背景非凡,立刻显了霸气。如今邢柯方面拿了绝对苛刻的要求和条件派精通的高手回来谈细节,景宁应对的小心翼翼,生怕被对方揪住错误大而化之,这位盛气凌人的特使呆了两天才走。随后,重重叠叠的各种琐碎麻烦接踵而来,交涉起来极其费力。项目卡在市场部就进行不下去,拖着连启动都困难,更别说准备跟进的各个部门和工厂那边了,日程人员安排都被这个大单子牵扯搅和得没法定。

    这天武匀和景宁被单独开了会。谈到关键症结时武匀分析归结为“邢柯方面诚意不够”,被问到解决办法,武匀信心满怀的回复一句苍白的“我们尽力”。他说话时看了眼身边的景宁,见她的空拳抵在口鼻前,遮住一闪而过的冷笑,分明在笑他的回答空洞乏力。

    散了会武匀留下继续和上级沟通细谈,景宁没事人般的出了公司回家,进门就打电话给楚端,不想连打几通楚端却不接。景宁开了电脑上网,QQ里楚端的头像也是灰色的,她点开,敲下一行字:我知道你在。

    楚端居然立刻就回复了:我在!

    景宁却没想到他真的在线。上次中途断掉通话之后,楚端也不再每天傍晚给她拨电话了。而她每次主动找他不是吵架就是吵架,也都是因为邢柯的事。

    黑色字体很快的又闪烁出一行:小宁,我在。

    景宁回复:在忙什么?

    在谈合同,不方便接电话,不过很快就要结束了。

    那你谈吧。

    景宁关了电脑等,楚端打来的电话里透着按捺不住的兴奋,对她讲着刚敲定的单子,这次转型利润可观,最重要的是他由此触及到了资本和权势的顶层,未来的前景更让他陡升野心。

    景宁听的很认真,然后问道:“是和邢柯?”

    “……”

    景宁明白了。眼前一片刺目的白光照眼,所有的问题都不用再问了,都有了答案。

    “只不过是一笔交易……”楚端解释。

    “你又要说我狭隘了。对,你们是正常交往,我以后不会再问了。”

    “谢谢你的信任。”楚端说的违心。

    景宁想生气勃勃的再吵一架,可是觉得没意思。她说,“我不是信任你,你已经彻底失去我的信任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拜托你楚端,能磊落一些吗?”景宁她打断楚端,她不想听他的任何言语,楚端要说的她都知道、都听过。

    “就算我曾经傻过现在我也学会明白了。我只觉得寒心,我和你认识快十年了,我把自己能爱一个人的极限都给了你,如果你想离开、想了断,可不可以不要又表现得这么深情,堂皇的挽留的话可不可以不说?至少请不要让我失望,不要让我后悔爱过你。”

    景宁险些哽咽,她平平气息又说,“还有,你让邢柯收手,如果她还这么捣乱我就去到你眼前折腾你们,我做的出来。”

    楚端等她平稳了才缓缓的说,“景宁,我不是卑鄙的人,你没有爱错我,我只是有些不得已。”

    “不得已?”景宁哭笑不得。

    楚端也是疲惫无力,嗓音嘶哑,“因为要和邢柯做了断,这半个月我的资金链断了。我四处借贷找钱救急可是筹不到,墙倒众人推,几乎要倾家荡产。前天有人给了我这个项目,我知道背后推手是邢柯,但是景宁,这个饵料我不得不咬。你刚才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是在谈这件事,小宁,我没有退路。”

    他对她说他没有退路,那他们也没有退路了……

    再想想方才楚端说这个项目时的振奋。景宁不知道她还需要说什么,挂了电话。

    楚端近来备受煎熬。半个多月,他切身领教了什么是资本,那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厉害和霸道。

    从邢柯撤资开始,他业务的上下游集中发难,内忧外患同时缠上身,缠的他疲于应付。楚端知道这是邢柯的手段,无非是要证明她可以轻易的攥着他的身家在手里玩,像掂着一个水晶球一样能让他的前途瞬间倾覆、永无翻身可讲。

    楚端一直信奉努力、果敢加头脑就可以闯世界,大不了丢了一切从头再来。但几起几落间,他知道了什么叫商海沉浮、什么叫血本无归、什么叫害怕。

    这个白天日光充裕挥霍,铺撒的满世界都是晃眼的光点。

    景宁的电话又是中途无果的沉默结束,楚端独坐在冷清清的办公室里。视线的另一端是远处的茶几,上面几杯残茶是同他谈好合作的人留下的,刚才这里热闹非凡人影穿梭,掌声、笑声,恭维声仿佛还没散干净。做接待的小妹敲门进来收拾了茶盏又安静的退了出去,楚端依旧凝固在景宁最后的一声叹息里,想起了相逢时她十八岁的摸样,还有那时的自己。

    秘书的电话打断了楚端的僵坐,提醒他晚上要宴请新户,也提醒他财务一分钱都没了,这个月员工的薪水注定是要拖欠了。

    武匀活动活动困乏的身体,起身赴约,又是从吃喝到夜店的全程陪同和付账。深夜人们闹得过火的时候楚端腻烦的避了出来,不想刚出门又被追出来的王经理往包厢里缠,满走廊全是他喊着楚端名字的声音回荡。

    你推我让之间旁边包厢的门开了,王经理看见出来的人立刻呵呵大笑了起来:“唉呦!这是谁啊,大美女邢总,来来来,一起一起!”

    邢柯站在几步距离外,清傲的瞧眼王经理,带笑不笑的。她眼里王经理这种角色还够不着和她这么热络的打招呼,至于楚端,她则一眼都没瞧。

    王经理极其恭谨热心,“邢总,楚总的歌唱的没的说,来来来,和我们一起饱饱耳福,来来来……”

    邢柯扫着两人看。楚端叼着烟皱着眉、一脸的厌倦不耐烦,声色场合里还是那种躲避不及的置身世外,更不搭理她。邢柯不禁一个白眼翻出去,转身要离开。

    王经理猛然使了满把的力气拖拽着楚端就往邢柯身边推,一边小声的咬着牙对楚端喃喃,像是恨铁不成钢:“行了,你见好就收吧,女人哄哄不就好了,你还让她先给你低头?”

    楚端不妨,踉跄的撞在邢柯身上。邢柯轻盈,被结实的楚端夹在冰冷的墙壁上疼得呼出声,她生气的就把楚端往开推,双手抵在他温软坚硬的胸膛上时忽然用不上力了,意乱情迷的绯红了脸,倒像是偎在楚端怀里,眼波流转间低低的嗔一句:“讨不讨厌啊,躲开!”

    王经理被楚端挡在身后没看见两人间的摸样,但知道任务还没完成,拉缠着楚端和邢柯一起进了包厢,把他们送做一堆坐在角落里才觉得大功告成。

    王经理是这两天才升的官,从前是打杂跟班里最机灵得力的角色,半个多月前有人授意要“给楚端点苦头和甜头,让楚先生知道邢家的好”,王经理这才成为“王经理”。他也就知道该怎么讨好邢大小姐了,今晚他安排的“巧遇”想来也是要被赏识的,从邢柯少见的笑靥里就能看出。

    王经理艳羡的看着楚端,又看看邢柯,啧啧的:“投胎和二次投胎都TMD太要命了!”

    角落里邢柯和楚端一直没话说。邢柯这次端着大大的架子也不主动粘楚端。王经理哈着腰来问她要不要唱歌时,邢柯看向楚端,说的悠然:“楚总唱陈奕迅的歌最好听了。”

    王经理忙把麦克递到楚端手边,楚端像是没见过麦克一般,只是看着却不接。

    邢柯瞧着那只麦克晃悠悠的玩着手中的高脚杯,悬空的纤细脚踝也轻轻的绕着。

    楚端兀自还在出神,王经理半弯着的腰都酸了,有点着急,他把麦克往楚端手里塞,又对站在一边的公主比划着:“笨呐你?陈奕迅的!快!”

    空白了半天的包厢里终于响起了音乐声,是陈奕迅的《好久不见》。楚端的手终于动了一下,像被熟悉的音乐吵醒了,犹犹豫豫的摊开手掌。王经理这才抒出口气,忙把烫手的麦克放进他手里。

    邢柯满意了,轻俏的笑着抿一口红酒。楚端唱什么她不在意,只要他肯唱,不过屏幕上早已播放的画面和歌词却让她来了兴致,她想看楚端从头到尾唱完这首歌。

    等到副歌过完第一遍楚端才能打开声音,开始吟唱,叙事的词曲和他低沉的声音无需适应立刻交融在一起。他像个讲故事的人,低吟着:“……我来到你的城市……我们回不到那天……”

    曲声渐散后,有人打开了舞曲,一时光影人影纠缠到一起,群魔乱舞般的混乱。楚端任凭五颜六色的光打在身上,只是盯着手中的麦一动不动,忽然他拽过啤酒瓶一口气灌到底,扔下酒瓶他看邢柯。邢柯一直是她训练有素柔软的笑容,几分高深的看着他。

    “你笑什么?”楚端说。

    声音被震天的舞曲盖住,邢柯没听清,不明白的看他。楚端忽然扑了上去把她摁进角落里。

    邢柯被吓到了,想着自己的身份和现在乱糟糟的人,拼力挣扎。楚端却不管不顾,像是要制伏和报复她一样,用男人的体格和力量把毫无还手之力的娇弱女人压得动弹不得。四目相对都在喘息,喷着各自心里的火气,谁也不服谁。

    楚端恶狠狠的吻向邢柯,野蛮的像个掠夺者。邢柯丛最初的反抗渐渐的软化了,甜蜜的回应着楚端的粗鲁。

    震天的舞曲声里跳舞的人继续跳,谁也没看向黑暗的这一角。

    邢大小姐身边所有的人都奇怪她怎么会看上楚端这个穷小子,可她就是喜欢他,特别是现在这样的楚端……

    这次邢柯和楚端间闹得从未有的大,争端是邢柯说了一句景宁不好听的话,楚端拉了脸,邢柯居然主动分手了。楚端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求之不得似的轻松了。但邢柯远远没完,她是要摆布一下这个不在乎自己的男人,让他知道她是谁,有了她能得到什么、而得罪了她会有多惨,当然,最终目的是收降他。如今看来,这事——成了。

    第二天宿醉醒来的楚端没睁眼就知道自己在邢柯的房里,她的香水味和头发都绕着他,女人光滑的身体和锦缎的被子总让他有分不清楚的错觉。

    “都中午了,快起啦,昨晚上喝的烂醉,讨不讨厌?”邢柯见他睫毛抖动,知道他醒了,披了睡衣下床去开门。门外的台桌上整整齐齐的叠放着楚端昨天的衣服,已经被洗净、熨烫妥帖。

    楚端头疼欲裂,睁眼坐起来看看房间,皱了眉:“你怎么把我弄到这了?”

    这里不是邢柯的公寓,而是邢家的老宅。

    这座宅子是独栋洋房,现今只住着两个人——邢家父女。追溯起来还住过的第三个人就是邢柯的母亲——十几年前车祸去世了;若是还有第四个,那也必定是邢家未来的女婿。邢柯父亲的历任的女朋友没有一个能在这里过夜,最高的待遇不过也就是老宅子里办酒宴的时候来这里吃顿饭、陪陪酒,在厅和庭院里坐一坐。

    楚端来过几次老宅,进过这间卧室,才能看得出他昨晚在哪里过的夜。从宿醉的懵懂间恍然醒了神,楚端利落的起身穿衣服,长而强健的双腿往裤子里一蹬就赤脚的站在了地上。他的身体很性感,上身赤裸着,紧实光洁的肌肉裹着棱角的骨骼,站在紫色系洛可可风格的卧室里,与这房间里格格不入。

    邢柯却看得挪不开眼,她抱了枕头没精打采的说:“怎么,这里不能来啊?”

    “让你父亲知道不好。”

    “他有什么不知道的?”邢柯一晒,仰面躺下,“许他在外面不停的包女人,就不许我带男人回来?我偏要!”

    武匀和她说不清楚,索性不说了。

    邢柯咯咯笑了,“怎么,怕啦?怕我爸爸知道了会收拾你?我嫁给你就行了,邢家的、就是你的。”

    楚端系好最后一粒纽扣,已经整理得绅士体面。邢柯看看挂钟,“都是午餐时间了,爸爸今天肯定回来,走吧,吃饭去。”

    餐厅里却不见邢家家长,只有邢父的女朋友阿萍在。阿萍比邢柯长五岁,已经跟了邢父快三年了。阿萍很聪明,邢父不去她那里的时候她也不找别的男人,他来找她也不问原因,更不问他的任何大小事,所以能成为联系时间最长的女伴,到现在邢柯也能勉强称呼她一声“萍姐”了。

    邢柯一进门见阿萍坐在桌边像是等了很久,不禁蹙了眉,然后轻声笑语的问:“萍姐昨晚没走?老房子阴潮,你习惯不?”

    阿萍忙解释:“没有,只是来得早,听说你领回来了重要人物,就巴巴的在这里等着看。”

    邢柯不相信,上上下下打量阿萍半天,直看的阿萍都笑不下去了她像是才相信。邢柯放过这件事,漫不经心的问阿萍,“我爸爸呢?”

    “早一会儿的时候司机打回电话说在省里开会,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阿萍答。她可不敢犯邢柯的忌讳,邢父疼女儿是最出名的。

    当年邢柯的母亲意外早亡,有数不清的女人争着想来当最亲的后妈。邢父领邢柯见第一个正式的女朋友当晚,十一岁的邢柯就服药自杀,邢父在抢救室外几度晕倒,邢柯抢救回来后,她在病床上搂着父亲的脖子整体整夜的说只要他幸福的话,说得父女俩抱头痛哭。自那以后邢父他再也不提再婚的事情,甚至女人都不往家里带、不让柯柯知道,怕女儿心里有一点点的不舒服。

    何况邢家的门风是阴盛阳衰,邢柯的母亲是名门独女,包括这幢老宅子也是邢柯外公的家产。邢家偌大的家业起手时也是靠邢柯母亲做大的,邢柯的父亲说到底也只是个好命的穷小子。

    邢柯也不介绍楚端给阿萍,和楚端坐下来拉着他的手玩。在邢柯眼里,阿萍和司机、保姆这些人没什么不同,同阿萍说话都是抬举她。出了这个门离开父亲,这些女人不过就是供人解闷的。

    邢父回来后看了楚端一眼,对于这位政商两界的巨头来说,这一眼流露出的信息已经足够多、足够复杂了。楚端尽量的做到恭敬,这一点他一直都做的很好,恭顺而不阿谀,适当的时候还能表现出他的锐气。

    餐厅里安静的连餐具轻碰的声音都没有。饭后,邢父问起了女儿的公司情况,邢柯是最乖巧好学又惹人疼的摸样,很会恭维父亲,哄的邢父很开心,说了很多指点的话,答应帮女儿找几位老朋友疏通关系。楚端默默的在旁听着,只觉得眼界大开、受益匪浅。

    最后邢父对楚端说:“你的公司出了问题?做的不好就别做了,跟柯柯一起过来给我帮忙。还有,”

    他说着皱起了眉,极不认同的看邢柯。邢柯调皮的对父亲做个鬼脸,低了头装再不看父亲。邢父无奈的直摇头,“既然柯柯把你领回家了,就尽快把婚事办了。你也收收心,对柯柯要专一。”

    邢父说完就起身走了,也没等楚端的回答。他中午赶回家其实就是为了说这句话的,专车就停在门口,等着接他去见一个外商。

    阿萍一直当着隐身人,此时周到的和柯柯楚端告了别,忙忙的跟了出去。上了车走到半路,她才听见邢父的一声叹气。阿萍讨巧的哄他开心:“就要办喜事了。”

    “女大不中留啊。”邢父感慨着。

    “那年轻人不错的,柯柯眼光好。”

    邢父闭了眼睛不说话,女儿要出嫁总让他觉得空落落的,恍然间那个粘腻着自己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有更喜欢的男人了,不要他这个父亲了。

    阿萍好奇的说着,“只是我不明白,那么多贵公子柯柯怎么都不喜欢,这个年轻人带不来名望也带不来利,人长得英挺可也终究只是样子嘛。”

    邢父笑了,“你不懂,柯柯说有钱的男人不把女人当回事,没钱的男人是假清高的哈巴狗。她要当女王,还不想要窝囊的国王,哈哈哈……”

    “柯柯就是聪明。”阿萍陪着笑。

    老宅里本就很空阔的一楼厅里就剩了两人,邢柯也不搭理楚端,和布偶熊挤在沙发里打瞌睡。楚端心不在焉的翻了几页杂志,要走。他还没站起来,安静熟睡的邢柯忽然出声问:“去哪儿?”

    楚端走到门口,庭院里郁郁葱葱的绿浓稠得遮天庇地,楚端从没发现这种颜色也会让人喘不过气来。他说,“出去走走。邢柯,别再惹她。”

    这个“她”,两人心知肚明。

    楚端推门出去了。

    邢柯闭着眼睡的香甜,静谧的厅弥散着午间的慵懒和温馨。

    忽然邢柯哼了一声,轻的几不可查,她浅笑的唇角里全是不屑。邢柯翻个身搂紧布偶熊,这才踏实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