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如既往的过着。
几天之后,宫里刚刚下了早朝,白孤辰便接到了安顺王爷的邀请,希望他能亲自登府坐。
白孤辰好言相拒,可安顺王是武将出身,说话办事不喜欢拖拖拉拉。
自从白孤辰救过小世子一命,安顺王爷便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上次派女儿去白府送礼,回来的时候,就见女儿茶不思,饭不想,一脸的相思状。
说起他这个女儿,今年也有二十出头了。
这把年纪还没找婆家,安顺王爷也十分头痛。
仔细询问了女儿的心事之后,得知女儿对御史官白孤辰很有些想法。
安顺王是个疼爱女儿的好爹爹,但凡自己子女喜欢的,哪怕付出千辛万苦,使尽一切手段,他也一定要为女儿争取到。
所以这日刚下早朝,他便寻了个借口,希望白孤辰能入府饮宴。
在白孤辰的再三推拒下,终于耐不过安顺王的缠人精神,被风风光光的请进了王府做上宾。
席间,安顺王一边喝酒,一边和他聊些朝庭琐事。
做为倍受皇上赏识的御史官,白孤辰在朝庭中的地位并不如外人所想的那般美好。
毕竟那些在朝为官的大臣,在见识到金银财宝的好处之后,没有几个会对那白花花的银子产生抗拒。
可一旦被白孤辰抓到把柄,下场可就不用惨字来形容了。
所以白孤辰在皇上面前虽然极受赏识,在朝臣的眼中,却是一个非常碍眼的存在。
前不久,他亲手将户部侍郎黄世荣绳之以法,同时也给那些坑害百姓的官员立了一个下马威。
表面上,大家伙都对他以礼相待。
私底下,却没有几个人愿意与白孤辰这个人做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大臣们的错觉,这白孤辰入朝为官,似乎不为名也不为利,他只想通过自己的双手,将那些不法官员全部斩杀得干干净净。
曾经有人私底下给他塞银子,结果就是这个塞银子的官员,被白孤辰当场揪出,送去刑部,以行贿之名,被革除了官职。
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敢用真金白银来打这位御史官的主意。
也正是因为如此,白孤辰在朝中才被所有的官员们孤立。
不过对白孤辰来说,他并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眼中。
他做官的宗旨就是,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君,无愧于民。
席间,安顺王倒是好言相劝了几句。
“做人刚正不阿是件好事,可刚正过了头,便会在无形中给自己树立敌人。白大人,本王今日之所以会对你说这些,也是为了你好。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你本来无错,可你错就错在,做事太独断专行,不给人留余地,这样下去,吃亏倒楣的,可是你自己。”
酒过三旬,安顺王爷的话也不知不觉多了起来。
白孤辰却始终保持着一份清醒,“王爷此言有理,可下官性格如此,怕是一时三刻,无法改变做人的宗旨。”
“再说,那些官员,如果不想走上毁灭之途,便做好自己的本分,切莫因为私欲而做出对不起天地百姓的恶事。否则,下官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违法乱纪的官员,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将那些危害朝庭的大臣绳之以法的。”
安顺王哈哈大笑,点头道:“有理有理。来,咱们继续喝酒。”
两人又聊了小半个时辰,安顺王终不胜酒力,醉得一塌糊涂。
府里的管家忙招呼家人将王爷扶进房去休息。
白孤辰见主人家已经醉倒,便起身告了辞。
“白大人刚刚也喝了不少酒,这个时候出府,定会头痛难受,这是我吩咐下人专门给白大人准备的醒酒汤,白大人不如喝上两碗,待酒劲过去之后,再离去也不迟。”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趁机踏进房门的王府郡主李紫媚。
白孤辰酒力胜人,有千杯不醉之名,所以就算刚刚被安顺王灌着多贪了几杯,此时仍旧精神得和正常人无异。
便拒绝了李紫媚的提议,礼貌道:“郡主不必多礼,我现在并不觉得身体有任何不适,而且天色也不早了,久留于此,始终于理不合。”
李紫媚道:“有什么于理不合的,你是我父王请来府中坐的,多贪几杯,就算留在王府小住一阵也没什么说不过去。”
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希望安顺王能灌醉白孤辰,顺便将他留下来与自己培养感情。
没想到白孤辰没被灌倒,她父王却醉得不醒人世。
白孤辰自然明白李紫媚心底的那些小心眼,不过他并不准备如她所愿,而且他对这个女人也没有半点好感。
“郡主的好意思白某心领了,但白府离王府原本就不算多远,再者说了,若我回去得晚了,怕是府上会有人担心于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怕是不能在王府久留了。”
李紫媚闻言,脸色一变。
“白大人所说的有人会担心于你,指的是那位秦姑娘么?”
白孤辰点头道:“的确是她。”
“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面对她不气的询问,白孤辰回答得也十分不气,“月汐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李紫媚冷笑一声:“如果我没说错,那位秦姑娘的来历,似乎有些不明朗吧。我倒是听说,她好像是白大人出海抓人的时候遇到的姑娘。当时她就在黄世荣的官船上,好多人都在传,她是黄世荣从青楼中买到船上寻欢作乐的玩物。”
这句话顿时令白孤辰心生厌恶,他不气道:“郡主出生于富贵人家,从小自然也是受过礼仪熏陶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望郡主自己自重一些。你也说了,那些只不过就是传言而已。正所谓传言不可信,郡主又何必用如此卑劣的方式,来抹煞旁人的清白?”
李紫媚没想到白孤辰竟然会对自己说出如此重话,当下也来了脾气。
“那我倒是想问问白大人,你府上的那位秦姑娘既然并非外界所传那样,是个承欢于人身下的玩物,她又出身于何人府上,家世为何?”
“她的家世如何恕我不便透露,我只想告诉郡主,月汐是要与我过一辈子的女人。”
“贫穷也好,富贵也罢,那些对我来说,不过就是浮云而已。至于郡主与我毫无关系,关心这些事,倒有些超出你所管辖的范围了。”
说罢,他又不气道:“时候不早了,郡主不必远送,告辞!”
李紫媚看着他毫不留情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扬声道:“上次在饭店,白大人用一只匕首斩断了那条毒蛇的性命,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那只刻有鹤形图案的匕首,早在十几年前,是朝庭命犯柳志诚的私人所有物。”
当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很明显看到白孤辰的脚步顿了一下。
李紫媚继续道:“不知道白大人对柳志诚这个人还有没有印象,想当年,他也是我东月国的一员猛将,可惜却犯下诛杀同僚的重罪,被先帝下令诛了九族。至于那把匕首,是当年先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赐给他的圣物。”
“别看那只是一把简单的匕首,却削铁如泥,非常锋利。”
“柳志诚因犯下重罪被斩首示众的时候,很多人都知道,他府上的七公子柳若白,当年只有八岁,在柳志诚被斩首的前一天,莫名失踪,不见了踪影。”
白孤辰终于转过头,深深看了李紫媚一眼。
“你说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么?”
李紫媚笑了笑,“有没有关系,你我心中都明白。虽然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我才刚刚出生,可几年前,在我爹的书房里,我却将这件案子从头到尾看了个仔仔细细。”
“那只鹤纹匕首,当今天下只有两把,一把在柳家,而另一把,则在我们安顺王府。”
白孤辰哼笑了一声:“很感谢你将这个故事告诉给我,时候确实不早了,告辞!”
这一次,白孤辰没再因为任何理由,停下他的脚步。
回到白府之后,他的脸色却始终不好。
给他端茶过来的秦月汐看出他眼底的忧虑,忍不住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情?”
正陷入纠结中的白孤辰抬起头,深深看了她一眼,“为何你会这么认为?”
秦月汐放下茶碗,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在他紧紧纠结的眉心上轻轻揉了一把。
“你已经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表现在脸上了,如果我还看不出来,那就真是天底下最笨的一个傻瓜了。”
白孤辰顺势将她捞进怀里,紧紧抱着她,并将自己的下巴搭在她的肩头。
“月汐,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变得一无所有,你还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你口中的一无所有,是指什么?”
“权势,财富,地位。”
秦月汐笑了起来,“这些东西对你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么?”
“不,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但是没有这些东西,也许我们就会陷入一种危险的境地之中。”
此时,她终于意识到了几分不对劲。
“你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么?”
白孤辰就这么定定的看了她良久,才开口道:“虽然这件事,我今生今世并不想再对任何人提起,但事到如今,就算我不说,我想早晚有一天,也会有人揭发出来。”
不给她提问的机会,他迳自道:“不瞒你说,我真正的姓氏并非姓白,而是姓柳,柳若白,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秦月汐的眼里瞬间闪过诧异。
“我知道对你隐瞒我真正的名字,对你来说并不公平,可是月汐,如果我不隐瞒自己的名字,遭来的,就将是朝庭的追捕,以及官兵的厮杀。”
“为何会这样?”
“因为我爹,在十七年前,因不满贪官所为,手刃多名同僚,最后被冠上罪名,诛杀了九族。”
秦月汐闻言,脸色顿时一白,“怎么会这样?”
白孤辰道:“我是柳家的第七子,我爹犯案的时候,我才只有八岁。”
说着,他将靴子里的那把鹤形匕首抽了出来,“这只匕首,是当年先帝赏给我爹的,一直被我爹视为宝贝,也是我爹死后,留给我的唯一一件遗物。”
“我们柳家上百口难逃噩运,唯独我,被我爹冒死送了出柳府,他对我说,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也一定要让柳家留下我这最后一滴血脉。”
“所以你长大成人之后,之所以会走上朝庭,成为当今皇帝身边的御史官,大肆诛杀贪官,就是想让你爹泉下有知,得以安慰?”
白孤辰点点头。
“我爹当年杀的那些同僚,全都是一些坏官恶官,可惜朝庭抓不到他们犯罪的证据,我爹看不过眼,便策划了一连串的阴谋,逐一将那些人用最狠毒的手段残害致死。”
“虽然我爹的做法有些不当,可他却是一心想为老百姓做实事的。我爹恨那些贪官恶官,我比他还要恨一百倍一千倍。”
当白孤辰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底迸发出无数愤恨的火花。
秦月汐无言的将他抱在怀里,柔声道:“你爹是对的,你也是对的。”
“可是这么多年来,我虽然斩杀了那么多贪官,却没办法当着天下人的面承认,我就是柳志诚的七儿子,柳若月。”
“但你一样用自己的方式,延续了你爹的遗愿。”
“月汐,我很抱歉,隐瞒了自己的身世,同时也将你拉进了这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语气酸涩道:“我今天之所以会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向你坦白我的身世,是因为……”
他紧紧拉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李紫媚,已经通过那把匕首,发现我的真正身份了。”
秦月汐脸色一变,虽然对方没有明言,但以她的聪明智慧,却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会怎样做?”
白孤辰冷笑,“你应该猜得到。”
“娶她为妻?”
“你明知道,这个世上,除了你秦月汐之外,我不会娶任何一个女人为妻。”
秦月汐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表白给吓了一跳。
“月汐,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背弃我们之间当初所许下的那句诺言。”
她无声的投进他的怀里,彼此紧紧抱着对方。
这一刻,谁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因为再多的语言,也无法更改已经发生了的事实。
只有借着彼此的体温,他们才能感受到对方最真实的存在。
夜半时分,躺在床上的秦月汐翻来覆去了无睡意。
就在她慢慢整理最近所发生在她身上的种种事件时,墨妖妖的出现,打乱了她的思绪。
只见小家伙顶着那张俏生生的桃花脸,翘着二郎腿,坐在她床边的桌子上。
“你这是在为那姓白的心烦难过么?”
秦月汐已经被他来无影去无踪的方式习以为常,便点了点头,答道:“如果那个李紫媚真的拿他的身世来威胁他娶她入府,对白孤辰来说,的确是一项十分艰难的选择。”
墨妖妖哼笑一声:“如果你真的觉得姓李的女人碍了你的眼,我这就是去她干掉,所有的事情不就万事大吉了?”
秦月汐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不气的瞪了墨妖妖一眼,“不要动不动就在我面前说干掉这个或者那个,别忘了你当初答应过我的事,在不破坏世间自然规律的情况下,我才答应不将你封印起来。”
墨妖妖顿时不乐意了,“我这都是为了谁?真是好心不得好报,你活该为情所困,哼!”
说罢,身影一闪,消失无踪了。
秦月汐复又躺回床上,纠结了半宿,最终也没有解决之道,凌晨天亮时分,才耐不住疲惫,恍惚睡了过去。
※※※※※※
令白孤辰和秦月汐没想到的是,几天之后,皇上突然降下圣旨,为御史官白孤辰与安顺王家里的长郡主李紫媚赐婚。
圣旨中提到,白孤辰为官数载,为朝庭立下不少功劳,今得安顺王赏识,所以皇上便降下圣旨,为自己的嫡亲姪女保媒拉线。
接到圣旨的白孤辰对此大为反对,当下不顾家人阻拦,便直接提着圣旨闯进皇宫,并当着皇上的面,直接拒绝了这门亲事。
皇上对此十分意外,在他看来,白孤辰能攀上安顺王这门亲事,那可是他几世修来的福份。
况且郡主李紫媚又生得貌美如花,德才兼备。
这样一个好姑娘嫁给他白孤辰,他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面对皇上的不解,白孤辰直言道:“虽然郡主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可是臣的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即将入门的妻子与臣结下相伴终生的誓言,还望皇上能够收回成命,切莫让巨背上负心汉的罪名。”
皇上意外道:“白爱卿已经有了心上人的事情,为何之前从来都没听你透露过半句?”
“那是因为臣与未过门的妻子相识的时间并不算久,而且臣本身做事又不喜欢高调铺张。本来想着,再过月余,就会与内人举办婚宴,不想途中竟出现这样的意外。”
东月国的国君并非不是通情达理之人,听白孤辰讲清事情的原由,也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爱卿此言的确没错,只是朕已经颁下圣旨给你赐了婚事,如果现在收回成命,安顺王及郡主的面子怕是难以保全,不如这样……”
他捋了捋胡须,想了一个两全齐美的主意,“你与两位姑娘同时成亲,让她们以平妻的身份共同服侍你这个夫君,此计岂不是更美?”
白孤辰拒绝道:“臣已经与内人发下重誓,此生只娶她一人为妻,将终生不再纳妾,如若毁掉誓言,怕是会让巨遭来天打雷劈之殃,还望皇上三思而行。”
以他对当今皇上的了解,对方是一个极为明理的君主,只是性格有些软弱,处事作风上难免会有些拖泥带水。
如果对方真的收回成命,怕是会在无形中得罪安顺王爷一家。
虽然安顺王是当今皇上的弟弟,但安顺王手中握有数十万兵权,一旦得罪了朝中的这员猛将,对皇上只有害而无一利。
若是其它事情,白孤辰自然会替皇上着想。
但涉及终身大事,他却不能随便妥协。
皇上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并没有立刻给白孤辰答复,只说婚期还有一段日子,容他再仔细想想,可否能找到更好的解决之策再做决定。
白孤辰被皇上打发出宫,静心等待着皇上的处理结果。
只是没等来皇上传来的消息,却等来了李紫媚的登门入府。
“我知道你已经去皇上面前拒绝过这门亲事了,不过白大人,有句话虽然现在说出来你可能有些不爱听,我却还是要与你先礼后兵,将我的立场摆明。”
当李紫媚看到白孤辰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是一种狂傲的霸道之气。
这也难怪她一个姑娘家竟会有这种得理不饶人的霸气,她爹安顺王是东月国的一员猛将,从小在安顺王爷的训导下,就算她是个女儿家,也难免会沾染一些军中武将的气势。
从很小的时候,李紫媚便知道自己的性格特点,她想得到的东西,哪怕付出千辛万苦,使尽一切手段,也一定要将其得到手中。
东西如此,人亦一样。
既然白孤辰是被她看好的夫君人选,如果对方不肯娶她为妻,成全她的愿望,她不介意用另一种方式,将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加以毁灭。
这就是李紫媚此行入白府的目的。
“你现在有两条路可走,第一,娶我为妻。第二,等着被朝庭派兵追杀!”
自从她无意中看到他手中的那把鹤纹匕首之后,曾下了好大一番力气,终于被她找到证据,白孤辰就是十七年前,朝庭罪犯柳志诚的第七子柳若白。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层笃定,她今日才敢登门入府,来与白孤辰谈条件。
她就不信,在生死决择面前,白孤辰会不向命运低头,选择娶她为妻。
至少正常男人都会选择前者,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和前途来随便开玩笑。
可是令李紫媚意外的是,在她提出自己的条件时,等来的,竟然是白孤辰无情的拒绝。
“你不要痴心妄想,用这种卑劣的方式来达到自己心底那肮脏的目的了。”
“李紫媚,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从头到尾,我对你这样的女人都没有产生过任何好感。”
“就算你爹是手握数十万兵权的当朝王爷,就算你贵为本朝郡主,我也从来都没稀罕过。”
“你……”
李紫媚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番狠戾无情的话。
不理会李紫媚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白孤辰继续道:“所以我不介意告诉你,就算我真的要面临被朝庭追杀的危险,我也绝对不会将你这样的女人娶进家门。”
“你所做的这一切,是不是为了那个姓秦的女人?”
白孤辰道:“她是我发过誓言,要用性命来守护一辈子的女人。”
“我哪一点不如她?”
“人品!”当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中竟带着对李紫媚的轻蔑和不屑。
“白孤辰,你不要太过分!”
很显然,他的回答,已经让她怒上心头。
白孤辰冷笑道:“真正过分的,是你而不是我!”
“好,既然你的态度如此坚决,那就不要怪我对你无情!”
李紫媚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就等着我将你是罪人之子的身份,彻底大白于天下吧!”
说完,她带着满身戾气,转身离开了白府。
一直隐藏在角落里的秦月汐终于从暗处走了出来,她紧紧抱着白孤辰的后背,柔声道:“为了我而忤逆朝庭,得罪郡主,孤辰,这样对你来说,真的值得么?”
白孤辰反过身,顺势将她抱到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顶,笑着道:“为了你,就算是死,我也心甘情愿。”
她掩住他的嘴,冲他摇了摇头,“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会长命百岁的。”
他笑着点头,“没错,我们都会长命百岁的。”
“李紫媚真的会将你的身份告知朝庭?”
“一个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女人,你觉得她还有什么蠢事做不出来。”
“可是朝庭如果真的知道了你的身份,皇上会不会……”
白孤辰摇了摇头,“就算皇上想留我这条命,我想,他最终也一定会顶不住那些大臣给他施加的层层压力,对我展开无情的追捕和围杀的。”
秦月汐心里一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静观其变!”
虽说是静观其变,白孤辰还是在暗地里做好了逃亡的准备。
早在他当年选择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预测到了今日的结果。
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是柳志诚第七子的身份,就算今天不被李紫媚揭穿,早晚有一天,也会被人心谋害他的小人揭穿。
朝庭里恨不得他死的大臣比比皆是,只要除掉他这个刚正不阿的御史官,那些坑害百姓的贪官才能继续无法无天的在世上为非作歹。
果然不出白孤辰所料。
三天之后,他的身份就被李紫媚给公开了出来。
当柳志诚第七子柳若白,就是当朝御史官白孤辰的消息被公布出去的时候,整个朝庭为此变得一片哗然。
一时之间,讨伐声,谩骂声不绝于耳。
那些平日里就看白孤辰不顺眼的大臣,当即联名上奏,希望皇上一定要将柳志诚遗留在世间的罪孽绳之以法。
虽然朝庭里也有一部分人在此提出,白孤辰当官期间,为老百姓及朝庭做了不少实事,但那股势力却在刚冒尖的时候,就被讨伐白孤辰的有心人士彻底打压了下去。
恰逢此时,安顺王爷也得皇上施压。
毕竟他的宝贝闺女在白孤辰那里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做为拥有数十万兵权的一员猛将,是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放过白孤辰的。
面临诸多臣子的不断施压,皇上终于在被迫无奈之下,拟了一封圣旨,誓要将白孤辰抓捕归案,并当众斩首。
不过,皇上在拟下圣旨的同时,也悄悄派人给白孤辰送去了密函,密函里提到,他顶不住众臣的压力,被迫对白孤辰展开追杀。
念在多年君臣的情谊上,他希望白孤辰能趁机离开都城,隐姓埋名,去过他自己的小日子去。
当然,皇上私心虽然希望白孤辰能逃离都城,也要看他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离开。
毕竟带兵追捕白孤辰的,是安顺王爷的人马。
以安顺王对白孤辰的不满和恨意,追捕的时候,一定不会对他心慈手软。
接到密函的白孤辰,当下想也不想,以最快的速度将白宅上下解散,并吩咐几个心腹手下,尽快安排逃跑事宜。
秦月汐也在紧锣密鼓的收拾着离开所用的行李细软。
这时,消失已久的墨妖妖突然出现,环着手臂,在她耳边说风凉话,“如果我早一点把那姓李的丫头弄死,你和白孤辰就不必面临这样的局面了。”
“无缘无故去杀人,只会让你身上的罪孽更加严重!”
墨妖妖冷笑一声:“我是个妖,就算满身罪孽,那又有什么关系?”
秦月汐知道他的出发点是为了自己好,可她却无法放任墨妖妖为了自己去杀人放火。
“妖妖,你并非世间凡物,自然不可以随便破坏世间的法则。”
“去他的法则!”
别看墨妖妖顶着一张小娃的面孔,生起气来却有模有样。
“分明就是那姓李的丫头不识好歹,为了个男人,居然造下如此罪孽,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与白孤辰真的选择走上逃亡之路,前路将会陷入一片渺茫和危险之中。”
“如果真的要面临未知的危险,那也是老天爷给我们降下的考验。”
“可是你今天所面临的一切,都是我墨妖妖害的。”
“我不怪你!”
墨妖妖被她气得大吼,“就算你不怪我,我自己的良心上也过意不去。”
说罢,他突然飞向窗口,回过头,无比郑重的对秦月汐道:“我这就去把那姓李的丫头给解决了。”
秦月汐大惊,急忙追过去:“妖妖,不要!”
可惜没等她说完,墨妖妖已经转身消失不见了。
这时,房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白孤辰道:“月汐,快走,安顺王派来的官兵已经将白府包围了。”
秦月汐还在担心着墨妖妖,脸色十分惶然。
白孤辰不解道:“你怎么了?”
她不知该如何向白孤辰解释墨妖妖的存在,偏偏那个小东西又在这个时候跑远不见了。
眼下所发生的一切,不容她考虑太多,只能将一只随身带着的包袱系到了身上,冲白孤辰摇摇头,“没事,我们快走。”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白孤辰早有就预测到官兵一定会将府外包围,幸好这白府有一条早密道,这密道是他在三年前就派人事先挖好的。
白孤辰不想连累其它人,因为这次逃亡,是生是死不得而知。
所以府里的家丁早早就被他打发得干干净净,身边只剩下十几个武功高强的心腹。
一行人顺着密道直奔府外的后山,密道外早已经准备好了马匹和接应人。
因为今夜天阴,天上无星无月,当众人爬出密道的时候,外面竟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大人,安顺王的人马已经将城门四周层层封锁住了,想要出城,唯今之计只能走水路,码头那边属下已经给您安排好了,那边有船家接应。”
“属下等人随侍大人多年,对大人德行能力十分敬佩,今日一别,不知何时相聚,只盼大人在寻找到栖身之所之后,能与秦姑娘好好过日子,至于属下等人,自会为自己安排去路,大人切莫忧心,一路珍重。”
说话的这个人,是白孤辰最信任的心腹,这些年来风风雨雨和自己同甘共苦,斩杀贪官,深受白孤辰赏识。
如果不是形势所迫,白孤辰自然不会与他这些好兄弟面临分别局面。
两人一番道别,不远处隐约传来追兵的声音。
“有人已经接近这边了,大人快走。”
“人在那边,快给我追。”
就听一道嘈杂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不多时,一群举着火把的兵将便追到了白府的后山处。
“弓箭手,准备!”
秦月汐闻言,用力推了白孤辰一把,娇声吼道:“快上马。”
白孤辰片刻没敢犹豫,翻身上马,顺手要去拉秦月汐的手臂,可追兵的已经开始放箭,跨下的马儿嘶鸣一声,明显是受到了惊扰,扯开啼子,便向前跑了出去。
白孤辰大惊,吼道:“月汐,快把手给我。”
秦月汐学过功夫,脚下使力,踩着轻功追过去。
这时,那一排弓箭手已经摆好阵势,放出了第二排弓箭。
虽然今夜无星无月,但漆黑的夜里,在火把的照耀下,她还是看到隐藏在暗处的弓箭手,已经将箭对准了白孤辰的方向。
由于此时的情况实在是太过杂乱无章,为了避免白孤辰被箭射到,她跃上枝头,甩出袖镖,一把将那隐藏在黑暗处的弓箭手射中身亡。
可是离弦的弓箭已经出手,黑暗里,白孤辰只听到一声闷哼。
他大叫一声:“月汐!”
伴随着这个声音,跃上枝头的秦月汐轻松落到他的马屁股上,紧紧抱着他的腰,轻声道:“我没事,快走!”
白孤辰因为身后的那股力道而吃下了一剂定心丸,手握马缰,对她道:“月汐,抱稳了!”
说罢,用力甩下马鞭,在追兵的嘶喊声中,跑向那不见光的黑暗之中。
也不知跑了多久,当身后再也没传来追兵追捕的时候,白孤辰终于放慢了速度。
“月汐,你还好吗?”
身后那个紧紧抱着他的女人笑了一声:“还好!”
“对不起,因为我,让你陷入了这场生死逃亡之中。”
“这是什么傻话?我早就说过,有福一起享,有祸一起当,就算要面临生死逃亡,我也绝对不会怪你半分半毫。”
“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栖身之所,早在很久以前,我就曾想过,有朝一日,当我离开朝堂,一定会带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去寻找一片世外桃园的。”
秦月汐笑道:“这片世外桃园,你找到了么?”
白孤辰点头,“已经找到了,那里距隶阳很远,是一个小岛,岛上有花有树有果子,四年前,那里被我买了下来,如果我们去了那里,我就是岛主,你就是岛主夫人。我们还可以生一窝可爱的孩子,让那座小岛的花花草草,来见证我们的爱情和幸福……”
“你喜欢孩子么?”
“自然是喜欢的。”
“那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只要是你生给我的,儿子女儿,都将成为我的心头宝。”
秦月汐笑了,只是那笑中却仿佛带着几分哽咽。
白孤辰道:“你哭了?”
“不,我只是很感动。”
紧紧抱着他的秦月汐,将脸深深埋在他的后背上,双臂微微用力,像是用这种方式来抓住什么一样。
紧时的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色。
她抱着他,泪意顺着软薄的衣袍,透进白孤辰的皮肤。
“月汐……”
“如果我们可以一辈子在一起,那该有多好。”
“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的。”
他腾出一只手,紧紧抓住抱在自己腰间的,秦月汐的另一只手。
只是当两只手交握到一起的时候,白孤辰突然道:“月汐,你的手,为何会这么冷?”
等了半晌,他没有等来她的回来。
白孤辰隐约觉得不对劲,急忙拉直马缰,马儿停了下来。
回头刚要和她说话,却发现她已经软软的倒进了自己的怀里。
白孤辰大惊,这才发现,她的后背,竟然插着一根羽箭。
不,这不是真的!
他急忙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借着天边刚刚泛起的光亮,意外的看到,她的后背,已经被大片的鲜血所浸透。
他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她的名字,可回应他的,却是她的无声无息。
她的身体在慢慢的变冷,脸色惨白无血色。
猛然想起在后山的时候,那群弓箭手连续射箭,当她跃上枝头的时候,用飞镖射死了一个躲藏在暗中的弓箭手。
不,这不可能。
月汐不可能会中箭。
白孤辰被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吓得不知所措。
他一遍又一遍呼唤着她的名字,但被他紧紧抱在怀中的女人,已经失去了所有生命的迹象。
“月汐,不要!”
嘶吼声,伴随着天边突然劈下的一道响雷同时响起。
伴随着巨大雨势的降落,一道身影突然从天而降。
被这一幕深深刺激到的墨妖妖,终于骤然现身,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在这世上交下的第一个朋友,就这么香消玉殒、离开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