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尘没有叛国!
此话一出,殿内一片寂静。
不论是帝君殷昭,还是分别列于两侧的朝臣,皆是镇定自若地看着殷知行,等他说下去。
殷知行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他很清楚,现在所有的说辞、证据,都不利于宁尘。
如果自己说不出些有价值的话,那么非但不会帮到宁尘,还会让自己也陷入到泥沼之中:
“六年前,宁兄为了同族族人能够提升境界,不惜将自己的修为散去。身为一等一的天才,却为此停留在半步不朽整整三年。”
“三年前国战爆发,各个氏族要么全族出征,要么需派遣出不朽境强者。”
“宁兄为了保全族人,义无反顾地只身赴战。”
“国战结束,明知得来的聚神珠能够驱散体内魔气,可他仍毫不犹豫地把聚神珠存放于家族圣地,让所有族人都能受到荫蔽。”
“试问这样一个从始至终,都把自身利益放在最末尾,为整个家族掏空了自己的人,会背叛家族吗?”
“我们再说当年国战。”
“宁兄当时的境界虽低于我等,但立下的战功,比我们任何一人都要大。”
“那日魔狱女帝奇袭我军驻地,意欲将儿臣捉走,拿儿臣来要挟父皇,也是宁兄不顾一切地挡在了儿臣身前。”
“魔狱女帝见他天赋异禀,曾亲口许下重利,想拉拢宁兄倒戈盛乾王朝。”
“宁兄一口回绝,同那魔狱女帝殊死搏斗。他正是因那场交手,魔气贯体,修为尽废。”
“而魔狱女帝也身负重伤,这才不得不退兵停战,换来如今三年的安定。”
“儿臣再问,宁兄当年意气风发,都未曾向那魔狱女帝妥协。”
“他如今又怎可能背叛我天元王朝,去投奔亲手害他沦落至此的仇人?”
殷知行说了很多。
实际上,宁尘为萧家、为天元王朝立下的功劳,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他这已经是尽可能地精简,挑些重中之重的来说。
而光是这些,都已经是任谁都无法忽视的功绩了。
帝君殷昭听罢,也不免为之动容:
“朕知道他劳苦功高。”
“所以这些年来,一直都未曾怠慢过他。每年送去萧家的天材地宝,更是不计其数。”
“起先得知他叛国,朕也是不敢相信。”
“可这是萧家家主萧天道亲口所言,萧家全族上下都能为此作证。”
“你说他没有叛国,可有证据?”
“而既然宁尘没有叛国,那他又为何突然带走聚神珠,与萧天道断绝关系?”
事到如今。
帝君殷昭仍然没有完全相信萧天道那边的说辞,但他同样没有轻易接受殷知行的说法。
他只看证据。
萧家的证据更有力,那他就必须站在这边,不能让十大世家寒心。
殷知行的证据更有力,那他也势必会给宁尘讨个公道,不让功臣寒心。
这是维系统治最根本的手段。
决不能感情用事,致使人心涣散。
殷知行沉着冷静,他深知帝君殷昭内心也很动摇,这是自己为宁尘伸冤的最好机会,于是当即从空间玄戒中拿出了一枚留声珠:
“父皇。”
“此乃留声珠,只要注入灵气,就可以记录下外界的声音。”
“这几日儿臣迟迟没有回来禀报情况,正是在暗中调查此事。”
“儿臣分别盘问了多位萧家族人,他们都亲口承认,这三年来,宁兄身为国战功臣,在萧家根本没有获得过应有的厚待,反而被处处排挤,肆意欺辱!”
说着。
殷知行朝留声珠内注入灵气,留声珠立刻发出他先前与萧家族人交谈的声音。
——家、家主嫌尘公子已经成了废物,给他再多资源也是白费,所以、所以从国战半年之后,就逐步克扣了给尘公子的资源,到了最后一年里,甚至已经彻底断绝所有补给。
——尘公子这些年来一直被族内嫡系排挤,家主他们也以如今天赋异禀的玄公子为重,对尘公子的遭遇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天家主突然把嫡系都叫到了圣人殿里,说是尘公子偷走了本该用来为玄公子突破境界的灵元丹,尘公子坚称这是玄公子对他的栽赃诬陷,一直都未曾认错,好像就是这么吵着吵着,就闹到了断绝关系的地步。
——尘公子一直都住在和猪圈相邻的破屋子里,只能靠稀饭咸菜度日,却是未曾听说他和什么盛乾王朝暗中有过联系,离开家族时,好像也没听到他说过什么要去投靠盛乾王朝。
……
一段段交谈声从留声珠内外放出来。
议事殿内的每一个人,都越听,越眉头紧皱。
许久之后,所有的交谈播放完毕,殷知行这才将之收回空间玄戒:
“父皇。”
“这便是儿臣搜集而来的证据。”
“那位萧家族人口中的灵元丹,恰恰是儿臣先前送予的宁兄,想助他恢复伤势。可却被萧家擅自挪用,给了一个养子!”
“我们且不说,灵元丹是不是真的被宁兄拿走。就算是,又如何?那本身就是儿臣给他的,萧家因为这件事咄咄逼人,叫宁兄低头认错,还有没有天理?”
“我们再谈,宁兄为了天元王朝,而被魔气贯体修为尽废,终日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萧家作为最大的受益者之一,他们不舍得把宁兄得来的聚神珠拿出使用也就罢了,可他们有什么资格把王朝、以及我们这些挚友送去的资源截留,分发给其他嫡系?”
“这是觉得宁兄付出得还不够多,想把他的血肉也吃干抹净?”
“这些足已说明,宁兄根本没有做过大逆不道之举!也从未想过叛离天元王朝!”
“是这萧家毫无良心,逼着宁兄不得不离开这吃人的地方!他临走之时,拿走自己用命争来的聚神珠,又有什么问题?”
殷知行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
帝君殷昭的内心也愈发动摇。
可就在这时,一位太子殷砚辞的嫡系大臣站了出来,硬着头皮道:
“陛下。”
“恕老臣直言。”
“这留声珠里的声音,并不能充当证据。毕竟我等也无法确认,这里面的声音是否来自于萧家族人。更无法保证,就算是萧家族人,他们说这些话时又有没有受到胁迫。”
“只要陛下愿意给老臣半个时辰的时间,老臣亦可轻易捏造出相同的证据,来证明宁尘的确叛国。”
另一位看好殷知行的大臣出面驳斥道:
“荒谬!”
“若这声音可以作假,那谁能保证,萧家家主的话没有作假?他们提出的证据没有作假?”
“若是因为一面之辞,就给国战功臣的头上扣上这么个罪名,岂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
对方笑吟吟道:
“若是国战功臣真的投奔了盛乾王朝,我天元王朝的脸面又当如何?”
眼看两派争论不休。
帝君殷昭皱眉打断道:
“行了。”
“目前双方证据都很有限,且此事疑点颇多。”
“现在只看砚辞那边能否将宁尘找回,等他回来当面对峙,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不论哪方说谎,朕都决不轻饶!”
就在帝君殷昭盖棺定论时。
太子殷砚辞的随从忽然求见。
帝君殷昭自然知道这随从先前跟着太子去往了萧家彻查宁尘叛国一事,眼下此事正陷入焦灼,便立即召其入殿。
而这随从入殿以后,也没有辜负众人期望,双手呈上了厚厚一沓的证据,朗声道:
“陛下!”
“太子殿下已查明宁尘的确叛国!”
“还请您即刻下诏,调动王朝西北驻军,全力搜查叛贼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