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动荡，明明是风平浪静，却也是炮火连天。
二十五岁的我，成了男人。
黎明时分，她离开，回了自己的屋。
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我却知道，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一大早，李晶晶敲响我房门。
她准备好了早饭，叫我起来吃东西。
清汤面和枸杞山药养身粥。
昨晚的事她一嘴没提。
我识趣，没问。
饭桌上产生了一种微妙平衡，又有些尴尬气氛。
今天白天，公家人又来了一次。
带队的是周桓生。
他跟我和李晶晶大概讲了讲案情。
好消息是，证据确凿，杀人凶手就是赵建。
坏消息是，赵建已经死了。
不过，该赔偿得赔偿。
具体多少还得看后面这案子怎么梳理。
光说皮料买卖和两条人命，李晶晶可以获赔一百多万。
一百多万，就买了李晶晶两年的痛苦。
好在，李晶晶早有心理准备，也没多大的情绪波动。
昨天随她来老房子前，我不光带上了肥小皮，还有一些东西。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之前裹住李晶晶的黄纸。
这黄纸上画有前生符，内有李晶晶血气。
我可以借物仿人。
不过，这是个偷天换月的大工程，不光要骗过走蛟窟，还得骗过霍楠雄那位五鬼天师。
我准备好材料，在李晶晶家里做了两天两夜。
约定之期的最后一个白天，一切大功告成。
这两天两夜，我耗费太多心神，有些心力憔悴。
好不容易忙完，我刚打算睡一会，手机就响起了铃声。
是王景来打来的电话。
“晨阳，你在哪呢？”
电话里，王景来的语气有些焦急。
“旧巷区老怀街附近，怎么了？”
“你还记得我妹子说她有男朋友那事不？”
我轻嗯一声。
这小子带着王迎紫爬山，惹了脏东西。
王迎紫命虚体弱，回宁安又惹上了柳仙姑的报复。
我们一块来长夏后，王迎紫想让我给她男朋友看外病。
当时我脑子里都是刘爽对我讲的老怀街的事，也就没去。
不过她男朋友那是江湖里常见的慢刀子杀人。
才过了几天时间，不应该出什么大事才对。
“那小子跳楼了！”
我眉头微皱“跳楼？死了吗？”
“没死，脚崴了！”
“命还真大，几楼啊？”
“二楼！”
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王景来，你下次说话再这么大喘气，就干脆别说话了！”
王景来嘿嘿一笑“瞧不起谁呢，二楼不是楼啊？那小子我打过照面，好家伙，跟要死了是的，说话不着四六，颠三倒四，跳楼跳的又太突然，我想问问你能不能帮忙看看？”
“没时间。”我直接拒绝道，“他既然跳了楼，父母肯定会去医院照顾，让他们找个差不多的先生大仙看看就行，用不着我。”
“这事还真只有你能看。”
“为什么？”
“那小子叫许欢，迷迷糊糊跳楼以后，他爸妈找了好几个大仙看过了，都没看明白，我感觉他和我妹子之前的情况差不多，我怀疑……”
“人现在不是还在医院呢吗？”我没让王景来把话说下去，直接打断道。
“对，还在医院，没个三五天下不了地。”
“医院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我解释道，“大多医院背后都请过山上人布局，讲究抢生留活，加上医院走廊里祈祷者心诚，墙壁中会留存执念，一般脏东西都没本事在医院作妖，他再撑几天没问题，明后天我去看一眼。”
说完，我直接挂断电话。
修道者，讲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闻声见醒，盘地则睡。
大多时候，山上之间的交手，甚至都见不到对方样貌，只是各自斗法，弱肉强食。
所以从别人嘴里听取信息，是我们这一行最不可或缺的环节。
王迎紫和王景来都与我讲过许欢，虽然只是些只言片语，却也能让我有个大概的了解。
许欢，长夏本地人，大学生，与王迎紫是同一所大学的学生。
能偷偷带王迎紫去爬山旅游，还能从二楼跳下只崴了脚，说明许欢家境好，经常运动，身体素质不错。
经常运动者，也会经常出汗。
在生物学中，出汗也称之为排泄。
不论是在医学还是在玄学理论中，这都是一种排毒养魄的生物技能。
许欢作为这种人，哪怕他没有方远那种英雄气，也能靠着自身循环释放浊阳之气。
他不该被脏东西缠身的。
既然现在如此，那就说明王景来猜的不错，许欢这事，背后另有隐情。
这一切，我早就知道。
我不着急是因为我大概能猜的出来许欢得的外病是什么，和之前王迎紫的问题完全不同。
我晚点去，他就能多吃点苦。
对他这种岁数的人来说，也能长长记性。
我放空心神，不再想许欢那点破事，眼皮闭合间，天色全黑。
手机显示晚上八点半。
我从炕上爬起，正巧看到李晶晶那屋亮着灯。
来到门口敲了敲门，得到允许，我开门进屋。
“晨阳哥是不是饿了，我现在去做饭。”
今天是我头一次进李晶晶的房间。
小屋采光不好，有些暗，可在她的打理下，干净整洁。
窗台旁有一小盆多肉，长的十分茁壮。
“你歇会吧，我没饿。”
我看了眼李晶晶，她状态十分不好。
霍楠雄当然不会在乎李晶晶的死活。
与我合作是为了杀钱家人，但在这之前，作为龙门血祭的李晶晶必死无疑。
甚至可以说，因为我和霍楠雄的合作，李晶晶原本还剩几个月的寿命，现在只剩下了几个小时。
她脸色惨白无血色，身子虚弱，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
“晨阳哥，我能问你个事吗？”
我看着她，再怎么说，她也算是我亲近之人，便尽可能温柔道“你问吧，晨阳哥知无不言。”
“我感觉好难受，赵建已经死了，帮他的那位山上人也没了，为什么我还这么难受，就跟要死了一样。”
江湖也好，山上也罢，都不该轻视山下人的性命，这是规矩。
只可惜，这个规矩几乎没人遵守。
不论是清义堂跑堂的韩复真，还是长夏五仙之一的五鬼天师霍楠雄，再或者，钱家，都不会在乎李晶晶和老怀街的死活。
在他们眼里，自己高高在上。
对比之下，李晶晶就跟蚂蚁臭虫差不多。
虽然我跟了瞎眼张八年，被他带到山上，可说到底，我终归还是个人。
他们最瞧不起的蚂蚁臭虫，就有我一个。
我永远都无法与霍楠雄之流同流合污。
所以我与这些人注定要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同时，我得保下李晶晶。
没人知道，他们在把别人当蚂蚁臭虫的时候，自己会不会也是别人眼中的蚂蚁臭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