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成语，三人成言，百人成谣。
不知是谁起了头，学校里传开了。
女生宿舍里频频有人梦到那男人啃食血肉，不仅局限于丁萌宿舍。
日子一久，人心惶惶。
又有人牵头，说那男人是童小雨养的鬼姘头。
久而久之，童小雨成了众矢之的。
本就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的她，不懂得如何解释，只能被人唾骂驱赶，如过街老鼠。
再后来，童小雨在宿舍里寸步难行，被迫搬出，租住在了耀阳公寓601。
可一切都没往好的方向发展。
丁萌宿舍里，那男人变本加厉，在梦里一遍遍杀害三人。
原本易醒的梦，随着时间流逝，变的越发坚固。
丁萌发现自己醒不过来了。
只有在梦里死掉，她才能苏醒过来。
这种情况同样出现在其他两个女孩身上。
三人一合计，可能是这宿舍里有说法，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一块搬离，住进了耀阳公寓801。
再然后，童小雨死了。
被发现时，她找到了自己的那只死乌龟，将那东西吃了进去。
龟壳坚硬，划过食道。
那根插在龟尾上的骨头卡在童小雨喉咙上。
她活生生噎死在了601。
从那时开始，事情更加诡异。
男人如影随形，笼罩在三人的生活中。
起初，丁萌三人只能靠那男人分辨自己是否身处在梦境里。
如果男人出现在她们面前，啃食她们血肉，杀害她们，那就是梦。
反之，男人不在，就是现实。
三人心身俱疲，身心憔悴。
可不论她们如何挣扎，拼命抑制睡意，还是会有坚持不住的时候。
只要睡着，梦里那男人就会来。
他长相越发恐怖，整个脑袋都长成了乌龟模样，身子下沉，后背外凸，嘴角都是血。
为了躲避男人侵害，丁萌三人开始在梦里自杀。
只要死了，就能醒过来，就不用被那男人蹂躏。
又是一个晚上，丁萌再次梦见了男人。
这一次，男人不远处有童小雨。
她就站在一旁，冷眼注视着丁萌这边。
丁萌想跑，可她力气太小，逃不过男人的手掌心。
挣扎撕扯，她被男人压在身下，一口咬碎了她的腹腔。
眼中神韵渐渐散去。
丁萌挣扎越发无力。
生命耗尽之后，丁萌睁开眼，801已经变成了另外一间地狱。
卫生间里，室友溺死在热水浴缸中。
厨房里，另外一个室友紧紧攥着自己的半根舌头，血水四溅。
她在临死前，眼神中流露出的惊恐与放松，是丁萌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画面。
公家人上门，收尸调查。
丁萌无处可去，四处躲避。
那男人和童小雨一直在她身边。
她求助，报警，找人说起她身上发生的事。
没有人相信。
最后一个晚上，丁萌熬不住困意，再次入睡。
梦里男人大开杀戒，丁萌惊恐万分。
为了躲避，她将自己吊在了801厅阳台上。
呼吸困难，头昏脑胀。
丁萌死前，童小雨终于开了口。
“901来了一位山上人，丁萌，你能不能活下去，都得看他如何做……”
我不动声色，与王景来静静听完了丁萌的讲述。
她依旧是那副慌张模样，哪怕窗外传来的风声，都能给她吓一跳。
很难想象，已经是如此状态，这丁萌还在说谎。
她刚才讲的那些，有个细节不对劲！
不过我也没戳穿她，只是问道：“想让我救你的命？”
丁萌不住点头。
我转头对王景来交代道：“来子，照顾丁萌在这歇歇，大白天的，出不了事。”
王景来见我想走，忙问道：“晨阳，你干嘛去？”
“出去转转。”
“我求求你，别把我留在这里！”丁萌见我要走，忙起身抓住我手腕，“他就在这，他就在这，你一走，他就会杀了我的！”
我见丁萌眼神落在我身旁另一侧，便转头看了一眼。
那里空空，什么都没有。
鬼确实会缠人，可现在是大白天，再猛的鬼也没本事出来乱逛。
丁萌会这样，说明她精神不好，已经有了幻觉。
她分辨不出梦境与现实，也分辨不出幻觉和恶鬼。
这种情况是大多数被鬼缠身者的通病。
她们精神高度紧张，不论是白天晚上，都能见鬼。
所谓的鬼，未必全是鬼。
所以，丁萌所在的世界，其实比我这种山上人看到的，更加惊恐。
我见她如此粘人，有些无奈。
一手催眠咒按在丁萌脑袋上。
可这一次，百试百灵的催眠咒失效了。
丁萌眼神中惊恐依旧，却没睡着。
我又安慰两句，说王景来在她身边，不会出事。
见她依旧不肯松手，我眼神一冷：“童小雨既然知道我能救你，那你也应该明白，我比她更不好惹。”
丁萌瞳孔波动，下意识松开手后退两步。
我关门离开。
如今已是中午。
王景来家有丁萌在，顶多是多叫份外卖的事。
我则是找到了中午放学的李晶晶和王迎紫，在大学食堂吃了顿饭。
纵然是山上人，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仍算得上是浅薄。
山上八年如同坐牢。
现如今，我难免被大学食堂的琳琅满目给惊的一愣。
好在，两个姑娘都是过来人。
带着我吃了一顿烤肉拌饭。
说来有趣，这算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吃烤肉拌饭。
我下意识想到了我姐。
不知道她吃没吃过。
姑娘们的欢声笑语将我思绪拉回。
我特意旁敲侧击，问了两句关于丁萌寝室的事。
可惜的是，王迎紫和李晶晶都不算是校内居住的学生。
丁萌寝室的事闹的挺热闹，可终归是以讹传讹，没什么有用线索。
白天过去，下午转瞬即逝。
我接两个姑娘一块去了王景来家。
今天特殊，王迎紫和李晶晶住一间卧室，王景来住一间。
丁萌不敢自己睡，索性跟我在厅凑活。
夜色又至，楼下街道的行人渐行渐少。
我如愿以偿，看到了那个女人。
距离太远，我看不清她长相样貌，只看到她一动不动，抬起头，望向我们这边。
“丁萌，你过来。”
丁萌对我的话言听计从。
“楼下那女人，是童小雨吗？”
到了晚上，丁萌的状态更糟。
她小心翼翼靠向窗外，向下望去，却有些不知所措：“什么女人？”
我斜眼看了丁萌一眼。
她眼神中的迷茫不是假的。
她看不到那个女人？
“来子！”
我大叫一声，唤来了王景来。
“怎么了晨阳？”
王景来光着膀子，从卧室出来，嘴角叼烟，正吞云吐雾。
我将事先备好的半捆红绳在王景来手臂上缠了个道结。
“你守在窗边，盯住楼下那个女人，另外，看好丁萌！”
说完话，我来到王迎紫卧室前，将剩下红绳一圈圈缠在门把手上，又从兜里小盒中掏出一把白灰，洒在门上。
“你们两个在屋里好好休息，不论外面发生什么声音，都不要开门，明天再出来！”
红绳用公鸡血腌制，红蜡慢烤，又在供桌前香火熏了三天。
一般妖邪没法近身。
白灰由公鸡骨灰与香炉灰两掺，同样能驱邪避煞。
做完这些，我迅速下楼，小跑到那条十字街头。
奇怪的是，之前在楼上看到的女人消失了。
路灯下，灯光忽明忽暗。
几只飞蛾纠缠不散，劈啪作响。
这里除了路边有一对过路母子外，没有任何人。
我察觉到几分蹊跷，不安感油然而生。
此时，路边女人牵着的小孩突然开口：“妈妈，我想要荡秋千。”
女人无奈安抚：“下次去公园再带你荡秋千好不好？咱们在路边，哪来的秋千呀？”
“我就是想要荡秋千嘛！”
“怎么这么不懂事，你自己看，哪里有秋千让你坐？”
“你看那里，妈妈，楼上那就有人在荡秋千呀。”
稚童流着鼻涕，伸出小手指着耀阳公寓的一户人家。
我顺着小孩方向望去。
耀阳公寓801，一个穿着打扮与丁萌一般无二的女人吊在阳台。
窗户大开，阴风吹过，那人摇摇晃晃，像是在荡秋千！